一直默不作声的蹲到晚上，雪越来越猛。我又冷又饿，却没动弹半分。

我习惯了，当乞丐的时候，我每天都是这样度过。有的人饿肚子的时候，就会不停的想着那些想吃的东西。但我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想，忘掉自己正在饿肚子；因为我小时候当乞丐就经常这样想。

到了七点多的时候，巷子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伙子……吃碗面吧？』

我听到声音抬起头，那身影非常的熟悉。我这才想起来，是那个之前被我送去医院的老头子，那时还献了四次血。他手有些发颤，那面条却在寒冬中热气腾腾。我接了过来，没有肉，只是几片菜叶子和手擀面。

但对我来说，有东西吃就够了。

『老人家，咱们还真是同病相怜。这种天气还出来做生意，你今年也一把年纪了吧？』

我端起面碗，先喝了碗温热的面汤。他蹲在旁边，道：『过了今年就八十岁咯。』

我：『人生七十古来稀，你为什么没有儿女。』

他：『我有个儿子，后来被车子撞死了。儿媳妇跟别人家男的跑了。只有个孙女，前两年考上了大学。』

我：『好事啊，这么多年苦没白吃。考上大学以后就有希望了。那她现在成绩怎么样？』

我很佩服这位老人家，他这么大年纪了，卖着面条供孙女读上了大学；可惜，我的爷爷在三岁那年就离我而去；从此以后我一人在世间漂泊无依。别说什么上大学，我就是让人一天把我不当成恶棍都是奢求。在学校里，我始终是同学们口中的恶霸和魔头；也有人拿我没有父母这种事情背地里说事。

我无声的吞了几口面条，对于走到这一步我从不后悔，虽然我杀人无数；然而哪怕是死后入油锅也好，刀劈斧砍也罢。黑社会不怕这些。

就在我吃面的时候，那个老头说道：『她死了。』

『……』

我手里的碗不自觉被摔在了地上。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手不自觉抖了几下，手背上的伤口因为寒冷而裂开，鲜血不断的朝外渗出。

我：『那么，你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

他摇摇头：『有又怎样？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就算结果再坏也好；我不是已经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吗？我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啊。只是有时候，我很想念我的儿子，还有我的孙女……但是，人生过了一半；若老无所依，一个人就只剩归途了；不过是把从前那些似曾相识的事情再看上一次，匆匆的感叹人生苦短，撒手人寰。』

他蹲在那，用粗糙的手背擦了下眼角。

我：『……节哀顺变吧，同是天涯沦落人；老爷爷，多谢你的一碗面；很温暖，也很好吃。』

『是吗？』

我：『对，非常好吃；最起码你这双手应该给你的儿子和孙女煮过无数次面条了吧？这样的双手和我的双手比起来真是太干净了。』

他：『你的手很脏吗？那我接点热水给你洗洗吧。天冷了，暖暖手会很舒服。』

我摇摇头：『还是不了，这种东西用水是洗不干净的。』

来到巷子，他问道：『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用水却洗不干净？』

我回过头，笑了笑：『老人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和尚和一个屠夫约定好，每天叫对方晚起的那个人起床；但是在他们死后，屠夫上了天堂，和尚却下了地狱。』

他摇了摇头：『为什么和尚天天念经却要下地狱？』

我说：『因为答案很简单啊，和尚是叫屠夫起床杀生作恶，而屠夫却是叫和尚起床诵经行善；你不觉得这个故事跟我们很像吗？』

我向着他抱拳：『老人家，帮助一个恶徒是没有意义的。还有，你问我手上洗不干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其实那是人血，是用任何东西都清洗不去的。』

说罢，我迎着猛风一路顶着大雪而离去……<!----><!--推荐模块--><><!--付费章节推荐模块-->书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