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簪花被她吓了一跳，神色凝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钦让她不要太过激动，又好心安抚了罗簪花一会儿。

夏雎咧着嘴，对她露出一道讽刺的弧度，“可是笛月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看来已经从帮凶变成了受害者，她现在一心要孝顺老太太，实则等同认贼作父。”

“你难以接受，且没有想到老太太始终是个狡诈的人，竟然还在死前摆了你一道。”

“你们原想毁了茶庄，毁了笛月，而现在呢，你们知道了笛月的身份，已经没法在对笛月动手了，这就是为什么当初你们的态度一变再变。”

罗簪花的脸色越来越白，随之她的身体也抖如筛糠。

明钦捂着夏雎的嘴，不让她插嘴。

罗簪花本就病弱体衰，如果她此时情绪不稳定，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她的家属找来，他可拿不住主意。

明钦只能借文化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那到底是封什么信？它凭什么让你们一再改变主意？”

罗簪花捂着嘴，眼泪滚滚滑落，“文喜年轻的时候太风流，某些生育机能被破坏了，她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

“文绣是她花钱买来的，当初买来的时候，有个人在襁褓里塞了根好看的笛子，这就是后来为什么笛月名字的由来。”

“她买的就是我的亲女儿，文喜给她取名文绣，后来文喜嫌带孩子太麻烦，就索性也让人也把我给买来了，这已经是五年以后的事了，我天生有点眼盲，并没有看出留在自己身边的是亲女儿，只是觉得莫名地和我亲近，喜欢这个孩子。”

她已经抑郁到了极点，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巧合的是，文绣长得不像我们夫妻，所以也一直都没有人认出来她和我的关系。”

明钦神情复杂，“经过了你这件事，这些原本要和她反目成仇的人们这才对笛月突然有了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我明白了……”

然而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这把火是找到了主，还有另四把火，并没有人认罪。

罗簪花说那三把火和他们无关，还说老太太的死也和他们无关，这一点明钦没来由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既然已经查清了茶庄这里的事，他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把夏雎推出来。

“案件到此时已经基本查清了一半，但查不清的始终还是查不清。”

“确实茶庄的人是没有动机要对李钰的家人动手的，而且在老太太的逼迫下，他们能隐忍那么多年不发，也知道他们要为保全自我考虑，完全没必要放前三把火，来让自己被怀疑上。”

夏雎思索了好久，随即抬头对他说，“要不我们引蛇出洞吧！只要找到李钰，就能让李钰和我们演一场戏，从而引出犯罪嫌疑人。”

话刚刚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就变了，“等等，李钰……李钰在哪里？她该不会也遇险了吧！”

就在这时，明钦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小漠打来的电话。

“什么事？”

“明警官，我们找到了一具尸体，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你快来。”

明钦匆匆挂了，根据小漠给的定位，他匆匆赶到了现场。

警车堵塞了路，他好不容易才把夏雎推了进去。

地面上有一具尸体，脸上有很多伤痕，是李钰的脸无疑，很可惜他们晚了一步，她已经遇害了。

“这种刺伤的痕迹，很像一种武器……长刺。”

夏雎的脸色瞬间凝滞住了。

长刺划到皮肤上的痕迹，就是这样的，长削的一条，切入皮肉很深，通常血会不停地流淌，因为已经把里面的筋给刮破了。

明钦开始深思，罪犯到底钻了哪条空子……

因为火灾频繁爆发，各地都做好了严密的消防工作，还有工作人员时不时地巡逻，监控设备通通都换新，没可能让罪犯逃脱天罗地网。

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

那么可想而知，这个罪犯必定长相朴实，一眼看上去，绝对让人猜不到他是个罪犯，他作案手段通常是借助外力，或者工具。

他们如果过度地关注这些，也就很难猜测出罪犯的真实动机，还有可能的人群。

他频繁作案，说明其实他内心焦躁，还有急于向警察挑衅的意思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幸存者，李钰的老公还活着，他在医院里躲着。

如果引蛇出洞，只能用他了。

他把消息散播出去，然后匆匆赶到了医院。

老爷子在休息，即使清醒着的时候，也还是神志不清。

他的病，不在身体，而在心里。

所有警员都在暗中埋伏着，只要他一来，他们就会立刻扑上前把他抓住。

夏雎坐在隔壁的房间里，明钦抓住了她的手，他怕一松手，她的手又冷得像是冰块。

明钦把头贴在墙壁上。

不到半晌，明钦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

他飞速踢门。

“把他抓住！”

里面果然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形，警员一拥而上，夏雎探手去开灯，然后就看见了老董的脸，还有他手中抓着的长刺。

“老董，竟然是你？”

明钦刚开始就有这种猜疑，没想到真的是他……

老实木讷的老董，会是四件纵火犯的真凶？

就那样一副矮小的身体，他是怎么做到的？

等等，矮小？

那个传说中的小火妖，当初目击者说像个小孩子，从公园里跑过，他这矮小的身形，刚好就能扮演好小孩子。

警员上前抓住了他，把他压倒在地上。

长刺掉在了地上。

夏雎把轮椅推到他面前，她捡起带血的长刺，眼中惊恐溢出眼角，“长刺，谁给你的这种长刺？”

老董总是不说一话，和之前一样，木讷，安静。

夏雎的双眼渐渐赤红，没有看到长刺之前，她还勉强相信他是无辜的，但是看到长刺之后，这个人怎么洗也洗不白了。

长刺，是r手下的专属代号。

那么多警察包围着他，他已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渐渐地老董不再挣扎不休，他满脸都是颓然，遗憾，“我还是死而有憾。”

他不甘心的目光递到了床上躺着的老爷子身上，老爷子没有死，那是他最大的遗憾。

夏雎不住发抖。

“我现在明白了，你就是所谓的不死者，帝释天吗？哈哈哈……”

他放了一把火，只是为了烧死住在海城的李钰，没想到却烧死了崇肆夜。

她从轮椅上跌下来，十指用力掐入他的骸骨上。

他满脸都是血。

她却比他，还像是个厉鬼。

那么狰狞，那么暴戾。

令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老董眼中止不住地翻涌惊恐之色。

他挣扎，“你想干什么？我记得自己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夏雎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拖你下地狱……我已经活得像是具尸体了，你凭什么还有勇气活着，你去死吧……你去为他陪葬啊！他那么寂寞，我怎么能忍心让他一个人待在地底。”

“ciel，你冷静一点，犯人也是有人权的，杀了他，你就犯错了。”

明钦阻止她，却被她一口咬在手背上。

明钦被迫松手。

她疯疯癫癫，形同索命的厉鬼，大家都被她震撼到了。

紧跟着，她牙缝里就流出了鲜红刺目的血。

“我不在乎，我总会死。”

她的灵魂就在说话间，完全的空了。

好像不是她自己在掌控灵魂，而是一个恶魔。

老董呆若木鸡地瘫坐在地上，好在几个警员都把他围住了，夏雎还突破不了这些人的防卫。

她只有满脸憎恨，和泣血的质问，“好不容易有人爱我，喜欢我，愿意保护我，宠我，你知道那是多么的难得吗？”

“他死了，我觉得自己是灾星，我会带给别人不幸，我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和他们一起共事，我的自由，美梦都被你毁了。”

她心中钝痛，仿佛万千长刺，扎破了她的血管。

身体又是痛，又是麻。

她哭得好绝望，“我只有他了，为什么你要做坏事，害死他，他们对你不公，你为什么要选择报复社会，用恶止恶，愚蠢，腐朽！”

“我好想随他一起死，你把我弄碎了，他都舍不得弄哭我，你区区一把火，不光把我弄哭了，还把我弄垮了。”

“我们两个都没有做过罪大恶极的事，怎么你还是看不惯我们？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弄死我算了啊，你已经弄死了他，为什么不弄死我？”

“我活不下去了，我也根本不想一天天地忍受痛苦，我哭够了，发泄够了，我受够了。”

她扯着自己的头发，，压抑了好久的痛苦，终于宣泄而出，

明钦用力将她抱住，“不要再胡闹了，你不丢脸吗？”

“我连命都想给他，我会觉得这样大闹丢脸吗？”

夏雎还是哭，她的眼神，变如一个疯子般癫狂。

明钦难忍地提醒道，“ciel，不要那么自私，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身体。”：

夏雎呆了，就算再次受人关怀，也是因为这具身体，而不是她。

她不再哭，只知呆若木鸡地看着某一处，既不说话，也不做什么。

老董被那些警察押送下去，脸上有无数的血红沟壑，是她硬生生地把他的脸抠成这样的。

此后，老董走过她的身边，腿下意识地发软，他难以想象，刚才自己是怎样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明钦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打算先把她送回家，再去警局找老董。

夏雎下意识地掐住他的胳膊，蓦然间，她诡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事情还没有完，我不会放过你背后的人，绝对不会。”

她很清醒，罪魁祸首是r，老董只是一个枪手而已。

真正毁了她幸福的人，说不定还在逍遥快活，预备下一次做出什么坏事。

明钦想劝慰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进不去她的世界。

一路的沉默，他把夏雎送了回去，吩咐宋书玺好好照顾她。

他迅速回到警局。

老董已经在审讯室里等着他。

“我知道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说话间，他还是那么木讷，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

明钦开门见山地说，“董東的未来掌握在你手中，要么你认罪，要么你们爷孙两个一起坐牢，以后他走到哪里，我们警方的眼睛就会盯在哪里，你考虑清楚吧！”

老董看了他一眼，然后说——

“随着时间的增长，文喜渐渐地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不知道的是，那里住了些老头老太，她有时会说一些胡话的时候，他们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就会私下议论，这样一来二回之下，就传到了一人耳里，这个人正是我。”

“我在四年前，从一个神秘人口中得知，我儿子被拐卖到了茶都，那个人还让我去疗养院寻找答案。”

明钦听到这里，不得不打断他的话，“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认不出来他。”

“那你继续说吧，这件事待会儿再谈。”

为了让老董思路顺畅，能够完整地叙述犯罪记录，明钦也不再打断他的话了。

“我这么些里，找儿子都快找疯了，一知道什么消息，哪怕是假的，都会信以为真，我当即来到了茶都，也听话的去了疗养院守候着。”

老董哀戚地说，“那是文喜在疗养院待的第一个月，后来一切都变了，我渐渐地知道了文喜对我儿子做的那些恶事。”

“我决定杀了文喜，可是那还不够，我的仇人不止文喜一个，还有茶庄的那些帮凶，和当初拐卖他的李钰和她的后人。”

他眼中渐渐流露出憎恨。

这是他的真实情绪。

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样老实，他身上所有，除了他的身份之外，都是精心包装好的。

他既可怜又可恨。

自己遭受了这一切，却拿别人的鲜血来温暖自己。

明钦心情复杂。

“我深知自己是没有办法斗得过她的，我只好一直蛰伏着，等待最好的时机，经过我的观察，我渐渐地也知道，茶庄里的人际关系相当复杂，我觉得，让狗咬狗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