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钦回到车里，坐在后座，想了好久，长久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小漠把手搭在车窗上，目光悄悄地移过去，借着后视镜，窥测他的脸色。

怎么会那么阴沉？

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难道和老太太的相处不愉快吗？

车内太安静了，气氛也太压抑了，小漠忍不住打破出声这份沉默，“明警官，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明钦沉吟一阵，“老太太不糊涂，虽然她没有明确指出来火灾是怎么造成的，可是她的口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非常喜欢说一些引导性的话，让我感到迷惑的同时，还会引起我的深思，她不会主动告诉我她知道的事情，即使是这样，我也能猜到那是什么，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三场火灾必然和这最后一场火灾之间，有某种联系。”

他说完后，又陷入了沉思中。

“看来这一趟没白走，你很有收获。”

小漠轻笑一声，随即摇下车窗。

明钦拿着那封信，就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继续去找老太太的邻居，我还有一封重要的信要给他们。”

“是老太太让你给的吗？”

“我不知道她想传达什么消息，只是她拿出信笺的时候，她笑得很诡异，这封信也许会带给他们灾难。”

明钦想到这里，就觉得这件事的后续发展会很麻烦，也许他会控制不住事态的走向。

“灾难？你要先打开看看吗？”

小漠的神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不看，你立马开车去罗簪花的家。”

明钦已经急不可耐，要去找罗簪花，文喜之所以把信交给他，也是想让他做个见证，既然如此，那么里面的东西一定是能够摧毁罗簪花的，至于为什么是罗簪花？他却想不到了……

“罗簪花这个名字我很眼熟，我记得她似乎住在宾馆附近。”

小漠立即开车，驶过了长桥。

快过大河的时候，小漠突然刹车，这行为险些吓了明钦一跳，“你突然停车干什么？”

“嘘！你看路边那两人。”

小漠一脸诡秘。

明钦的目光极力地放远，最终看到了走在路边的夏雎和崇肆夜二人。

他们……怎么会是他们？

路旁，灯火下，崇肆夜搂着夏雎的腰，眼睛里绽放着柔光，“你的手心那么凉，披上我的衣服吧，回头感冒了会很麻烦。”

他把外套脱下，递了过去，夏雎抢过衣服，“我自己穿。”

崇肆夜靠近她的脸，眼神格外阴戾，“你又不听话了？”

夏雎褐色的瞳子，用力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恐惧的回忆，她额头不禁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僵在原地不动了，崇肆夜把衣服披到了她身上。

然后他放下手，转身走到了她前面。

“跟紧我。”

夏雎快步跟上，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要在现在找董東？已经天黑了……”

崇肆夜踢开几块石子，脚步不自觉重了些许。

“正因为天黑才去找，难道要等到天亮吗？”

夏雎低下了头，目光很黯淡。

“待会儿给我去买药。”

崇肆夜觉得心里异样，因此有意放下了脚步。

“你要什么药？”

夏雎神色凝滞，“避孕药。”

他猝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杀人，“你说什么？”

“我要避孕药。”

夏雎不自觉后退一步。

她心里极其害怕，弄不好，崇肆夜会打她。

“我现在不能怀孕，一旦怀孕……”

夏雎怕得直哆嗦。

她的眼泪掉下来，“你明白的，有了孩子，就等同于多了个累赘……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但是现在……现在不可以。”

崇肆夜深深地凝视着她，他掩在黑暗里的脸，阴晴不定，他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直至将她包裹起来。

夏雎阖了阖眼，脸色万分的苍白。

每一分一秒，都像是在给她下凌迟之刑。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夏雎的呼吸声，已经越来越微弱。

“你……你究竟想怎样……怎样……”

崇肆夜眼中负着痛，第一次见到他露出那种黯然的神情。

“因为厌恶我，自然就不想给我生孩子，以至于谈到孩子的事，你就会很害怕，你不是害怕我会对你怎么样，你是觉得如果真的怀上了我的孩子，那之于你来说，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骗我一句真的那么难吗？”

夏雎哭着说，“那你还要我怎样，是你一直在折磨着我，我是始终都被迫听你的话，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你觉得，我是你的奴隶吗？你从来就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阴狠自私的人……”

她越来越怨恨他的粗鲁对待，越来越讨厌这种不公，觉得自己自甘堕落，受不了自己每日在他呻吟的场景。

她感觉自己已经快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她的头发攥在他手中的时候，她挣脱不出他的手，只能就此溺死在他的怀中。

她没有正视过自己，突然有一天，她看见镜子前的自己，已经憔悴成了那副模样。

没有一个女人甘愿接受这种变化。

“走吧！”

崇肆夜上前牵住她的手，她躲开了。

夏雎露出一脸憎恨，“你再逼我，我真的……”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崇肆夜定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威胁她的话，才能镇住她，他也明白，威胁已经不行了，他心里很慌，前所未有的慌。

夏雎坐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

自此要过一种这样的生活，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ciel，我们回家吧！今天不去董東那里了。”

崇肆夜又想去牵她的手，却又被夏雎打开了手。

“你不要碰我！”

崇肆夜脑子里的一根线绷紧了，“你又想和我闹矛盾？”

夏雎揉了揉眼睛，把头转过去，对他不理也不睬。

崇肆夜生气地攥住她的手，“和我回家。”

夏雎本就反感他的碰触，手一用力，就把他推了下去。

旁边就是河，她相当于把他推下了河。

他一下去，就不见了身影。

她瞬间脸色大变，

“你在哪里？不要吓我啊！”

她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听见一个回声。

她慌神了，马上就要往下跳。

她扑通一声跳下了河，在河里摸索了好久，但是什么也没有摸到。

脑子就在那一刻空白一片。

她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不哭好。

她杀人了吗？

“你出来啊，我再也不对你发火了，你可别吓我，你倒是吱一声啊！”

没人回应她，她发了疯地划拉水花。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

虽然对他很生气，但是也没有人会像崇肆夜一样，对她那么好，还给她收拾烂摊子……

生气归生气，可是在乎还是在乎的。

她已经哽咽不成声。

一双手突然从她身后把她抱住。

她分明能听见那个男人鼓跳如雷的心跳声。

好静，好静。

她瘫在他怀中，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

“你吓到我了，你这个混蛋！”

夏雎使劲拧了一把他的腰。

崇肆夜用力抱住了她，“就算你刚才杀了我，也没有关系。”

好像有一股暖流涌过全身，她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使她厌烦是如此的简单，让她感动也是如此的简单。

她是一个轻率而且随便的人。

在他怀中躺了一会儿。

夏雎突然反手抚摸他的脸，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苍白的脸蛋，尽显妖色。

夏雎撩开他的头发，吻着他的左脸，她贴着他的额头，轻声呢喃道，“以后你若是对我尊重一点，我就答应不在对你发脾气了。”

崇肆夜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他覆在她的唇瓣上，加深了那个吻。

她浑身湿透，玲珑的酮体，若隐若现。

崇肆夜下身已经起了反应。

夏雎察觉到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顶住了自己，她的脸红了红。

“别……别再这种时候，起……起反应啊！”

“走，我们现在去开房间。”

崇肆夜把她公主抱，抱入了怀中，然后慢慢地走出河中。

夏雎这次难得顺从了他，没有挣扎。

“这次……这次轻点……我怕……我怕疼……”

车里的两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明钦往后一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是夏雎吧？”

小漠看了很蒙，他挠了挠头，“不对啊，我已经把夏雎交给了宋书玺。”

“难道她又自己跑出来了，或者崇肆夜把她带走了，她离开了，宋书玺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这件事怎么看也太奇怪了。

不知怎的，明钦心里说不出的不安。

“你快打个电话去问问。”

小漠拿着电话发呆，“问什么？”

“就问他，夏雎在不在他的家？”

明钦的额头直冒冷汗。

小漠又是一呆，“你好像……很困惑……”

“叫你打你就打！”

明钦心情烦躁不已。

小漠赶忙打了电话去问，“喂，宋书玺你在吗？”

宋书玺嘴里好像咀嚼着什么，他含糊不清地说，“我在和夏雎吃饭，你们有事吗？”

小漠慌了，“夏雎在你身边？让她和我说话。”

“你们要找她干嘛？”

宋书玺有点纳闷。

“快点。”

小漠不停地催促他，宋书玺这才把电话交给了沈双微。

沈双微用着夏雎固有的语气，说道，“是小漠吗？你这么久不来看我，只一个电话就打发我了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看我啊？在这里真无聊。”

明钦抢过小漠的手机，激动地问，“你真的是夏雎？”

“你这问题问得很奇怪，我不是夏雎，还能是谁？”

沈双微捏住手机，心下一紧，还好她镇定自若地回答了明钦的话，没有让明钦察觉到异样。

“好了，我知道了。”

明钦匆匆挂了电话。

小漠怔怔地看着他，“怎么……怎么会这样……”

明钦眉头紧皱，突然幡然醒悟过来，“我开始总觉得夏雎这也怪异那也怪异，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两个夏雎，有一个是我们熟识的，还有另一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小漠满眼疑惑，“两个一模一样的夏雎？这怎么做到的？”

“要么她们是孪生姐妹，要么就是……涉及到那些事……”

明钦语气沉重，“还记得上次的那场会议吗？”

小漠一下就想起了那次的会议，他不由皱眉，“说来那几个外省的局长找你聊天，他们当时对你说了什么？”

明钦眸光一颤。

“有人匿名举报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r，中法混血，在福洛尼亚长大，他的父亲是一个有名的军火商，在被警方执行枪决之后，他的老婆就带着两个儿子逃出了国，但是那时条件有限，追捕令发布不到国外去，他们才逍遥法外了多年。”

小漠一颗心悬得很高，“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男人？举报的内容又是什么？”

明钦吹着车窗外的冷风，眸底渐渐流露出一抹深邃的光，“举报内容只有两条，第一条，马戏团在猖獗，他们要把血水洒满整片大地，这和r息息相关。”

小漠全程蒙住，“为什么？”

“r的好几位叔叔，以及他的亲生父亲都是死于警方手中，他这次回国来自然就只有报复警方这一个目的，可想而知马戏团这东西就是他鼓捣出来的，他确实没有亲自参与到这些凶杀案之中，他只是负责了引导。”

明钦想到之前的血腥玛丽事件和上次的音杀案，他们背后的推手，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小漠感染了他的情绪，不自觉屏住呼吸，“那第二是什么？”

“第二，r的手段超乎想象，已经有间谍渗入到了警方内部，我猜想，那个假夏雎就应该是其中一员。”

夜色里，他的神色，非常的薄凉。

小漠抓了抓头皮，“问题是，你能分得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吗？她们看起来毫无分别。”

明钦想了好久，才说，“感受应该是不同的。”

“我们捡到的那个是真的是假的？”

“大概是真的吧，感觉很像，但也不能绝对地这么说，我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崇肆夜为什么要把一个假货带在身边，而我们为什么会突然捡到她？”

明钦指着那两道身影，突然道，“我们跟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