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八，七……”

ulrica嘴里反复念叨着几个数字。

夏雎有些忌惮地看着他，“你在数什么？”

ulrica眉眼弯弯，“我在数明钦的步伐，他就快到了。”

如此细致地去数明钦的步伐，真不知道他有多么关怀明钦？

夏雎还是惊疑不定，“你用什么算的？”

“这是最先进的仪器，这一头在我耳蜗里，那一头就系在警察局里。”

ulrica从耳朵里拿出来一个薄薄的金属芯片，夏雎不禁想起了自己脑海中的那个芯片，r的王国中，总会配备最精锐的将士，其中一个就是擅于搞科研发明的鬼才科学家。

他的心情陡然变得很好，连额角处那只蝎子刺青也没有之前那么狰狞了。

可是夏雎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她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神色难掩憎恨，“你竟然往警察局里安插了暗线？”

“你现在才明白吗？”

ulrica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头，他阴冷地说，“如果不是我事先安插了暗线，我怎么能知道，明钦的一举一动，我又怎么知道，你的一点一滴，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比你自己都还清楚。”

“夏雎，平心而论，我才是这世上最关心你的人……”

夏雎极力忍着怒气，她捏得指骨根根泛白，“以前的所有事我都既往不咎，从今天起，你撤回所有的暗线，要是你还心怀侥幸，用这种手段来试探我，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她极为讨厌自以为是的人，在这一点上，r也不知比他好了多少。

ulrica聪明而自负，夏雎完全能一眼看到他最后的惨样。

就凭他也敢和r斗？

夏雎把所有的不满都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她只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ulrica不以为然地嘲笑她，“夏雎，嘻嘻，照我说，你也不比我好多少，你自己不也往明钦房间里装了监控吗？”

“我这么做，和你的目的并不同。”

夏雎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她先前在明钦那里装的监控，事后都取走了。

她对一个陌生的人，没法做到事事信任，但是后来，明钦却不止一次让她信服，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他面冷，心却热得像是岩浆。

就像夏雎见不得他自以为是一样，ulrica见不得她自欺欺人。

他轻扯了一下嘴角说，“有什么不同，你又没法否认，你接近明钦，本就是别有居心的。”

夏雎警告他，“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你放心，我不会，现在我们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蚂蚱了，谁也离不了谁。”

ulrica笑得牙不见眼，除却这层身份不谈，他还算是一个十八岁的阳光少年。

夏雎已经等不了太久了。

ulrica明显看出她的不耐，他饶有兴致地说，“你出去吧！”

夏雎反而一怔，“我出去干什么？”

ulrica轻哼了哼，“你不准备去找明钦吗？”

“那你呢？”

他会这么好心，她才不信，再说这附近都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她安然无恙地出来，肯定会被明钦怀疑，她必须得做出点什么事才行。

就在她思绪翩飞的时候，ulrica已经推开了窗，他的十指沿着窗沿划过去。

他翻身下去，单手挂住了窗沿，身形无比轻盈利落。

他们就在三楼，他要在众目睽睽下逃走的话，只有在这里滑向二楼，再由二楼走出，这家医院建筑构造奇特，二楼坐电梯往下，直接就是地下车库，到了那一步，逃走对于他而言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不过，ulrica到底还是低估了明钦。

以她对明钦的了解，在出事后不到一个小时内，地下车库多半就被封死了，不光是地下车库，这里没有一条是通路。

ulrica要想逃，只能借助于她。

没过多久，ulrica果然就灰溜溜地逃了回来。

夏雎靠着窗户站立，抱胸看他，一副很闲散的模样。

ulrica朝她古怪一笑，“七天前因为想着要来会会明钦，r就给我送来了一个人，我刚刚看到她了，似乎现在后悔已晚。”

夏雎茫然地问，“你什么意思，那是什么人？”

“是沈双微，她的脸，是按照你的脸整容的，也就是说，明钦很有可能分不清谁是你谁是她，她一旦利用你的身份去接近明钦，并趁他不备之时，给他致命一击的话，那一招几乎是致命的。”

ulrica故意把尾音拖得极长，夏雎听起来极为刺耳。

“r什么时候造出了一个沈双微？”

夏雎心里开始不安。

ulrica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眼梢竟拖曳出了一抹复杂之色，“她和你一样，哪里都一样，样貌，性格，习惯，还有害怕的东西都一样，她是另一个你。”

夏雎抑制不住地大吼了起来，“该死！你们都该死！”

ulrica激怒了她，他自己好像得到了一个胜利果实一样，笑得异常开心。

夏雎转身要走，ulrica立即叫住她，“夏雎，你去哪里？你现在一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你身上有问题了。”

“我一定要赶在沈双微之前回到明钦身边，不管明钦怎么看待我，怎么怀疑我，我也要坚持走我自己的路。”

夏雎攥紧拳头。

ulrica手中多出了一支飞镖，才她肩膀上横擦过，只是稍微擦破了点皮肉，连痛都是那么不轻不重的。

但是夏雎绝对相信，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ulrica就会扑上来，把她掐死。

于是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他，她的眸光不由一沉，“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说过你不会拦我的，自己才说的话就已经不算数了吗？”

ulrica在窗前来回踱步。

直到一分钟之后，他才停了下来，他把一根长刺一样的武器，重重地扔到了她身前，“拿这个刺伤你自己，刺的越狠越好，这样我才能安心放你走。”

夏雎懂得他的用意。

她顺从地捡起了地上的长刺，刺中了自己的手臂，还有身上的某些部位。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裙子。

她捂着手臂，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可是她那眼中止不住地翻涌出厌恶，“现在够了吗？”

“沈双微在二楼。”

夏雎眼神发寒。

“我明白了，也是你引她来的。”

“滚！”

ulrica笑眯眯地对她迸出了这一个字。

夏雎不再迟疑，她爬到窗沿上，通过落水管，一点点移到二楼。

二楼鲜少有人，因为那里有个停尸房。

人们嫌晦气，恨不得离这个地方远远的。

她穿梭在黑暗的过道里，顺手摩挲着打开了所有厕所的水龙头。

水滴落的声音，是她最初的噩梦。

后来，它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噩梦。

她沿着走廊，一直不停地往前走去，忽然她后背一凉，旋即抬头看向身后。

沈双微，那个据说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上，冷冷地看着她。

她的脸和她一样，那道瑕疵破坏了所有的完美。

或许她本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脸，虽不是好看精致的，但必定是轮廓柔和的，现在这张脸冷冰冰的，就像是个机械，甚至已经失去了所有人类身上的味道。

她也许可以被称作活在别人皮囊里的俑。

她在打量沈双微的时候，这个女人同时也在打量她。

夏雎对她是惋惜之情，沈双微则对她只剩下了厌恶和除之而后快的狠辣。

沈双微一步步地走进她，“你在找我吗？”

夏雎喘息了好一阵，同时，她也能听见沈双微的喘息声，即使她在极力隐忍着。

水滴声，像是在凌迟她们，不可否认，她们受着同一种痛苦。

夏雎捏着手中的长刺，染血的刺尖，指向她的脸，“你让开。”

沈双微视线冷凝，“不让，你能怎样？”

夏雎的语气比之前还要强硬，“让开，让我去见明钦。”

沈双微绝不让她半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水滴声更响了。扯得夏雎的心脏，像是要四分五裂。

就在僵持不定的时候，夏雎俯身吐血，沈双微抹过唇角的血渍，还是冷冷地看着她。

夏雎开始心绪不宁，任是谁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心里都不会太舒服。

沈双微和别人最不一样的一点是，她甚至连最细微的表情，都能模仿出来，这简直是深入骨髓的一种习惯。

能把一个好好的正常人变作克隆人，r可谓功不可没。

夏雎不再和她针锋相对，而是把矛头指向了自己，“我知道你忌讳我的脸，如果这次让我去见明钦，我就把我另半这脸给毁了，你永远是那个唯一。”

沈双微并不相信她，“你毁一个试试！”

夏雎扬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自己的脸都划拉地鲜血淋漓

夏雎苍白着脸，向她许诺道，“只要你退，我什么都答应你。”

沈双微走过来，扬手给了她一耳光，“你的脸，即使你不爱惜，也要为我爱惜着，因为那也是我的脸。”

她打得很狠，夏雎的脸转瞬就红肿了一片。

“这次我主要是来见你一面，但你也不过如此。”

沈双微不屑地说完，她后退一步，颤抖的手，把所有的水龙头都拧紧。

终于耳畔没有了水滴落下的声音，沈双微这才踉跄着离开。

夏雎心情复杂。

沈双微之所以放过自己，也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力气了。

她们两个再固执地斗下去，非得要斗出个输赢来，到时候引来警察，只会是两败俱伤。

r的眼光越来越好，这个女人很聪明。

可是，她将会是自己的劲敌。

第二个她，不就意味r想坐看龙虎斗，他想让一方在刺激中变得更强，另一方就会被取而代之。

“r，我们来日方长！”

夏雎穿过黑暗，来到楼台口。

她看见明钦就在楼底下，静悄悄地观察里面的动静。

“明钦！”

她尖锐地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明钦霍然抬头往上看，然后他就看见了夏雎。

她喜欢穿的白裙子，已经变得血迹斑斑。

她好像一下失力，要从二楼倾身往下跳。

只有她跳下去，她才能把所有的视线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从而掩护ulrica逃走。

明钦疾步冲上前，徒手接住了她，手臂便接连响起了骨头碎裂的咔嚓咔嚓声。

他忍着痛，把夏雎抱了起来，再放回了担架上。

他在发抖。

夏雎晕厥不已，但又试图睁大她褐色的双瞳，讷讷地看着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

她发觉自己好像还漫步在一片望不到底的黑暗中，就快接近那片光明了，可是眼前的路却越来越漫长，路途也好像越来越遥远。

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年——

维尔特地处两国边境，附近都靠着两座大雪山，在雪山底下的维尔特又被称为女神之珠。

它常年大雪皑皑，深雪之上开了一种独特的花，鲜艳地像是一丛丛红梅。

在维尔特被一场大火洗礼后的一天深夜里。

有个少女，提着油灯，蹒跚走在雪地里，身后有一个男人，用绳子绑住了她，于是男人走一步，她才能走一步。

男人的步子迈地很大，每一次为了迎合他的步伐，少女都走得很辛苦。

好静的世界。

少女沉默着不语，男人看起来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不过走了半夜，男人就忍不住要说话，他告诉少女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维尔特唯一一个幸存者了，我将赐你一个新身份，新名字，新面容，让你活成另一个人。”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不要他们吗？”

少女摇了摇头，她不懂他眼中那抹兴味从而何来，也不懂他为什么好端端地要赐自己一个新名字，她什么都不懂。

“因为，你长得像是个妖精，据说在维尔特的传说里，有雪妖会托生到信徒家中，而在我看来，你就是那个雪妖……”

男人对她乖戾的笑，其实她也看不懂他是不是在笑，他画着一张小丑的脸，脸上有很重的油彩，为了看清他的脸，她每次都会去擦拭他的脸，却又会被他狠狠地挥开手。

“小丑，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那么冷漠地盯着他看，却并没有激怒男人，反而让男人对她更加感兴趣，“我叫r。”

月光下，着了浓彩的脸，好像是十几张各色各样的脸，重叠在了一起一样。

少女觉得眼花缭乱，同一时间又沉入了他的眼底。

怎么会有那么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眼……

“夏雎，你醒醒！”

耳畔的呼唤声，又把她扯回了现实中。

她睁眼，心有余悸地看着天花板。

还好，她又回来了……

她以为过去了很多年，其实时间才过去三分钟而已。

一直不停地在叫她名字的人不是明钦，而是宋书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