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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子来了信说是做起了倒卖二手或者更多的手的汽车生意，目前混得还算不错，来信就是想让李小鲁帮他在株洲打听个车商。那人神通广大，客户比比皆是，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信誉度也不错，骆子想和他发展一下业务，此人姓许，人称许先生，铺子就在文化路口附近。

名气之大，李小鲁很快就找到了他，说明来意，要了一个具体地联系方式之后，李小鲁刚想走，橱窗里的一辆绿得发黄的吉普车却深深吸引了他，他的第一感觉告诉他这就是赵彬彬的，因为怕抬价，他强忍住内心的喜悦，装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许先生大约多少钱，许先生想都没想就报了个两万，从市场价来看贵倒不贵可是现在对李小鲁来说就是连偷带抢外加发个横财也未必能弄得到两万啊。所以他只好暂时丢下面子恳请老板先给他留着，钱马上就会凑来。没等许先生同意他就兴高采烈地找赵彬彬报喜去了。

“我一定还会再来的。”声音勉强在李小鲁拐弯的时候传到夕阳下站立在橱窗前的许先生的耳朵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小鲁已经一溜烟地不见了，他笑着咕噜了几声，对着夕阳投过来的昏黄的光线拍了拍头上的鸭舌帽便又走回到他每一辆都有传奇般色彩的车屋里。

2

李小鲁和赵彬彬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来到许先生的车屋里的。

在路上赵彬彬一直哭个不停，只有哭才能发泄她对车子的激动和对李小鲁自掏腰包的感动。她一哭，李小鲁又慌了，忙不停地给她擦干，可惜他擦得有多快她就又哭得有多快，于是他干脆不擦了，实际上他是没有纸巾擦了。他两手无力地耷拉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泪流成河的脸，似乎能看出个什么道道来。结果他真看到的，至少他自己确信是看到了，他看到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就在那上面跳来跳去，似乎还在说些什么，赵彬彬几次都想挪动一下身子都被他制止住了，“别动，听，你脸上有人在说话。”

赵彬彬一听马上破涕微笑，照头拍了他一把掌，“大过年的，你神经吧。”

“我是说真的。”李小鲁赶紧把耳朵又换了一种角度倾听，反驳道。这下赵彬彬可吓坏了，两手猛地把脸捂住，发了疯地往前跑，发出清脆的皮鞋声，把李小鲁从过往的回忆中敲了出来。

看见赵彬彬那孤单而略显清瘦的背影淹没在奔腾不息的车流中，李小鲁不自觉地向前叫道：“夏雨……”就已经热泪盈眶了。赵彬彬一听有人在喊她小时候的名字，疼痛倏地一下划过她的心尖，然后全身热乎乎的，她看到是李小鲁，心尖不觉又甜蜜地抖动了一下。

李小鲁从马路对面挤过来的时候，她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眼睛始终盯着他的脸似乎在寻找宝藏，不一会儿她竟然发现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座在他的脸上噗嗤噗嗤地抽烟，样子很可爱。李小鲁被看得有些不耐烦了想用手挡住她的视线不料被赵彬彬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打了过去，“别动！看，你脸上有人在抽烟。”

话还没说完李小鲁就吓得赶紧往脸上打，在哪里，在哪里啊。脸都打红了，他还在问，走了没有，抽烟的人走了没有。见李小鲁这么胆小，赵彬彬因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因此叫了出来：“孔府牌香烟。”同时闭上了眼睛。

李小鲁伴着拂过来的新年的春风缓缓吻了过去，往事和现实的重合再一次使他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泪流满面，暖上心头。这一刻李小鲁至死都不会忘记，这一天--这一天他找到初恋啦——他豁了命地爱上她了。也就是说在他日后回忆初恋的时候，总有一个让他喜泪交加、无能为力的名字涌上心头了。

3

许先生是个热心的老头儿，退休之后，他便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做起了二手车的生意，值得注意的是在他经手的每一台二手车无一不都是经过几番波折甚至是花高价买来的，他这样做并不是有高利可图，他纯粹是出于热心和老年人对尘世的别样的眷恋，实际上他经营的是一种文化或者说感情。

与别的车商不同，他把二手车看成是一种对感情的黏合剂，不管是一刀两断的情人还是反目成仇的朋友都曾在他经手的由他们当事中驾驶过的二手车里重新找回了感觉。从这一点来看，许先生整个就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情商。

像过去的很多次一样，当李小鲁刚把二万块钱放到他的皱纹交错的手上，他便迫不及待地津津道出了事情的原委，细说了夏书记家在南京的地址，并自告奋勇地承诺愿意免费担当向导，一路开到南京去。赵彬彬第一个蹦出来举手同意，长上的袖筒挥舞在半空中，留下一个优美的弧度。李小鲁对此没有发现任何看法，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写满了一百个乐意。

新年继续在忽近忽远的鞭炮声中慢满消磨掉。

李小鲁和赵彬彬每人拿着一串红溜溜的糖葫芦像忘记了所有已知和未知的烦恼似的，在天黑的时候一起吃到了家门口。里屋的灯光已经被五六个阿姨模样的人挡住，传来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于是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开了灯，赵彬彬脱掉了外套，猛地往床上一仍，手就已经扒在了李小鲁的脖颈上，头摆个不停，嘴却作着亲吻的动作，突然她喉咙一扯向上喊道：“我就要见到爸爸啦。”

李小鲁还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小嘴巴叫声就惊醒了奋战在麻将桌上的苏彩兰，她没顾得上收钱就汲着拖鞋吧嗒吧嗒地颠了过来，开口就问：“彬彬，刚才你说什么爸爸？”

李小鲁赶忙出来打圆场说她刚才在外面认了一个干爸爸，明天她还想去。

“这孩子，真是越大越调皮，你是不是嫌我嫁得还不够多吗，你呀……”刮了一下赵彬彬的鼻子，苏彩兰就不得不装作很无奈的样子走了出去。

李小鲁赶紧关上了门，转头的瞬间，用右手的食指竖在嘴中央，嘘地一声，总算是制止住了赵彬彬那即将爆发出来的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尽管如此，但她不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内心过度的喜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小鲁也跟着笑了起来，怕再次惊动了彩兰两个人都用被子厚厚的卡住了嘴巴，后来两人笑累了就干脆都钻进了被窝里。

顷刻，欲望再次偷袭了这两个年青人，他们呼吸渐渐沉重，开始做爱了。李小鲁两脚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站到了床边的窗棂上，他拉开了盖住黑夜的窗帘，对着窗外的马路有些叹息地说：“新年又过去了。”

赵彬彬劝他不要想的太多赶紧把窗帘拉上，因为她还一丝不挂地躺在被李小鲁的趟开的被窝里，没来得及穿上衣服。李小鲁不得不拉上，重新躺了下来，像交代后世一样他正中其事地对赵彬彬说：“等明年春节的时候你一定要提醒我不要再稀哩糊涂地睡着了，我们要一起看新年是怎么走的，它怎么就那么快哩。”

说完之后屋内一片沉寂，似乎真的听到了时光流转的声音，事实上时光流转的声音他们倒没听到，接下来他们听到了隔壁传来的麻将声，苏彩兰又赢了。又听了一局之后他们索性重新睡下连晚饭都懒得吃了。

这一天是苏彩兰唯一一次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履行自己的诺言叫他们去吃晚饭，深夜里赵彬彬起来去吃饺子发现苏彩兰就睡在麻将桌上，桌子上一堆钱，不觉心里一阵疼惜，把身上的外套披到了她单薄的身体上又加大了空调的温度，这才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同样蹑手蹑脚地走回了房间。

天还没明，许先生来了电话说车子翻新完了油也已经加满，不出两天就可出发，要他们好好准备一下。两人都在想到底要准备什么呢，想得脑子都快炸了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于是李小鲁放弃似地说那我们还是先睡觉吧，赵彬彬一听乐了，对呀我怎么没有想起来呢，我们首先睡好觉呀，我们需要准备一下精神，两人说睡就睡，谁也没有感觉出谁也睡着的就都睡着了。

这一次两人连睡觉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都是坦然的。

4

春节后的阳光明亮地近乎于奢侈，让人不敢相信这么明媚的世界是存在着的，所以李小鲁在出发前连抬头看天空的勇气都没有就上了车，他怕他一抬头阳光就不那么明媚忧伤就来找他了，他是一个典型的畏美主义者，而美丽通常说来都是不常在的，所以他宁愿看到永久的丑陋和庸俗也不愿独自面对那绚烂过后所带来的遗憾和一场欢喜一场空的怅惘。赵彬彬钻进车门之前倒是充满深情地注视了一下头顶上的天空，映入她眼帘的是瞬间的白光和轻巧的浮云，她满意地低下头来像是看到了一篇在她预料之中结局的小说。

许先生打开了发动引擎。

“等一等。”李小鲁倏地站了起来，打开车门就直奔路旁的商店，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苹果，一人一个分下去，剩下去的则放在了车栏里。

许先生摘下手套把苹果揣在了口袋里，忙不跌地点头道：“你这小机灵鬼，想得满周到嘛。”

赵彬彬也没有吃，她用两只手小心地捧着像捧着热水袋一样手和心都暖烘烘的，作为回报，紧接着她就在李小鲁左右个半边脸上亲了两下。

李小鲁的反应是：一路平安，我们走吧。

“走喽……”赵彬彬头伸出窗外在倒去的行道树中不停地挥舞着手，开始了她的回归之旅。车速渐渐快了起来，她不得不回到坐位上和李小鲁一起在窗外飞驰的树木和高压缆线中追寻逝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