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摆一下下晃过，卢瀼觉得房间里静得几乎可以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顾老元帅的话仍在卢瀼耳边围绕……
当初你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带着孩子，所以我才让小念抚养宝宝。
现在也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这么多年，宝宝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顾家的长孙却连顾姓也不能拥有。
顾家欠你和孩子的，我老头子来不及还的我一定让那小子加倍还你们。
我希望，你们能让宝宝认祖归宗……
还有好多话卢瀼已经记不清了，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又好像是在意料之外，明明都是知道了的事情，可是亲耳听到，卢瀼还是觉得不好接受，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顾老元帅以为她一时无法接受，一时间两人都是无语凝咽，良久，卢瀼才轻轻开口，声音恬淡而飘渺：“我想……暂时先别告诉宝宝好么，他还小，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至于君临，由我来说，我去告诉他。”
见顾老元帅微微蹙眉。卢瀼怕顾老元帅不答应紧接着又说道：“先让孩子在我身边住着，我会慢慢告诉他。”
顾老元帅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神色凄幽的说：“你不知道，每次我看见宝宝粘着乖乖你的样子，我就想这是血浓于水啊，可是看着你有时候比待见那孩子我又觉得心酸，我想这是不是我造的孽，才让你们母子不得相认，是不是因为顾家给你的伤害你才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喜欢。”
卢瀼听得一阵心酸，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爷爷您别说了，，那时我太小不懂事，遇见事就钻牛角尖，凡事想不开，也跟着让孩子受委屈了，以后我会加倍对他好。”
顾老元帅站起身走到卢瀼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都过去了，好日子还长着呢。”
门外，另一个人被尘封在光影里，修长的身躯显得异常的脆弱，顾北辰看着眼前的这扇门，几乎要望眼欲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老爷子和卢瀼的话一字一句的透过没有合实门缝飘进他的耳朵里。
沈宝宝，七年前，十六岁的卢瀼，顾北辰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还有他那时说的那句话——这难道不就是你想要的么，现在如你所愿了，应尽的义务我已经尽到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肚子争不争气了。
他是怎样的残忍，将那样的痛苦加诸在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子身上，她又是怎样的绝望，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愿去记住。
顾北辰紧握着拳头，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他转身隐在了拐角处。
卢瀼从书房里出来阳光射在地上，一抹阴影向后一缩，像是个人的摸样，卢瀼正想拐过去看看，却见老吴从拐角里走了出来，一脸的欲哭无泪：“少夫人您快去看看小小姐吧，哭的嗓子都哑了怎么哄都不行，估计是想妈妈了。”
听老吴这么一说卢瀼就着急了起来：“孩子在哪呢？”
“就在婴儿房里。”老吴朝前一指。
卢瀼匆忙的快步往前走，一想到孩子眼泪汪汪的样子卢瀼就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听着卢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顾北辰这才从拐角处走出来，老吴微笑的看着他：“少夫人已经走了。”
“谢谢。”顾北辰面无表情的道谢，然后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顾老元帅背对着他坐着，茶雾自顾老元帅手中的茶杯里袅袅升腾，一室茶香飘散开来，合着紫檀木的药香，清灵与凝郁的结合，矛盾却也美妙。
“都听见了。”顾老元帅说的这句话不是疑问，也不是设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您没有把门关严不就是存心要我听见的么？”顾北辰在背后凝望着顾老元帅的背影，眼神说不出的凄楚苍凉。
“我让你听见就是要告诉你，人家卢瀼不浅咱们顾家什么，而是咱们顾家欠人家卢瀼的。”顾老元帅将茶杯重重的放下，站起身转过来看向顾北辰，“小瀼在七年前生宝宝的时候，医生下了几次的病危通知，可她还是拼尽了一条命给我们顾家生下了这个孙子，当时的宝宝和小瀼能母子平安的全都活下来，就连医生也说这是一个奇迹，还有上次，生砚雅。”
“顾北辰，你该怎么对你的这个妻子不用我多说了吧，你要是对不起小瀼，别说是我，就是老天爷不会容你。”
顾北辰静静地听顾老元帅把话说完，他的眸光微寒，看向顾老元帅：“不论如何，宝宝既然是我的儿子，那么就没有再待在周家的道理。”
顾北辰的话让顾老元帅有些失神，等缓过神来，顾老元帅略一沉吟，沉声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今天人齐了，那就索性把话说开。”
“可是小瀼的意思。”
“如果您真的尊重小瀼的意思那么也就不会让我知道这件事了，不是么？”顾北辰似笑非笑的看着顾老元帅，彼此皆是心照不宣。
“其实，你和我都在逼她，只是您晃着个菩萨面容，而我直接使的是霹雳手段，过程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
“卢瀼，我会对她好，但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顾北辰看着顾老元帅嫣然一笑，继而又说道，“不论如何，卢瀼时我的妻子，不管开端是怎样的，结局永远不会变，她一辈子只能是我顾北辰的女人。”
顾北辰的反应是在顾老元帅的意料之中的，此刻的他就像当年的自己，霸道专制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自己转，自己给于别人的什么都是恩赐，别人都要感恩戴德，结果，就是因为自己的特异独行妄自尊大，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那样温静若水的一个女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对他说：“顾宁商，如果有来世我只求再也不要遇见你。”
还记得当时，他看着那张红颜老去，憔悴沉伤的脸只是笑着说：“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会找到你，只是这一次你再不会那么幸运地躲过我了，这回我会把你抓得紧紧的，再不会给任何男人机会了。”
下一世，不管多美好，这一世，他们终究是错过了，爱在中间，他们却彼此辜负，这样的过错百死莫赎，千金的情债，沉重，他却还是甘之如饴的扛了。
他不想看着自己的孙子也重蹈自己的覆辙，可是，这个孙子是他从小一手调教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不像他，这一刻，顾老元帅突然有点想要苦笑，宿命这一说难道真的无法逃脱。
顾北辰来到婴儿室，卢瀼正逗着小砚雅玩，孩子乖得不得了，躺在床上也不用那个人抱，卢瀼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晃着，两边被线拴着的灌了铅的空心小银珠敲在牛皮鼓面上，嗵嗵的响。
小家伙咧着小嘴笑，卢瀼见她笑得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似足了一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女人该有的摸样。
顾北辰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冷笑，他们凭什么就认为他不会带给她幸福，如果不幸福，那么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又代表着什么。
顾北辰不信命运，他只信力量，若果非要他相信一次命运，那么他也只肯相信命运给他带来了卢瀼，如果有人说他是魔鬼，那么卢瀼就是这个不让他毁灭世界的唯一救赎。
顾北辰和卢瀼，是永远要并排写在一起的两个名字，也是要永远相守的两个人，没人可以改变，这是他顾北辰给予命运的责任。
卢瀼感受到了顾北辰的目光，歪着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见是他，笑容便又大了一些眼睛弯得只剩下一线：“小家伙很爱笑，我一逗她她就跟我乐个不停，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这话还真是没错，等我们砚雅长大了也一会孝顺我。”
顾北辰走过去，坐到卢瀼的身后，揽着她的腰轻声说道：“宝宝也会的。”
“是啊。”卢瀼下意识的回答，可话才一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对，挣开了顾北辰的手臂，侧过身去看他，“你什么意思？”
顾北辰可以清楚地看见卢瀼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戒备，他抚着她的发顶，无限怜爱：“有些事，总归是要知道的，瞒，又能瞒多久呢？”
“你都知道了。”顾北辰的所有反应都在告诉卢瀼沈宝宝的事情他是知晓的，猛然间，卢瀼想到了之前的那个人影。
“我该知道什么？”顾北辰笑着反问。
“这件事我本来是想找机会告诉你的。”
“不必了，有人比你更知道把握时机。”顾北辰说的意味深长。
可是现在的卢瀼只一心担忧着孩子是否会接受这个突来的变故，根本无暇顾及顾北辰的话里有话。
“顾北辰，我真的没有要瞒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我知晓得也很突然，这件事太突然了我觉得我们都该给对方缓冲的时间，而且，宝宝也还小，我先往这件事不要让他一下就知道，再过两年我们慢慢地告诉他。”
顾北辰幽幽地笑，看得卢瀼心寒，他说：“亲爱的，你该知道，我不可能在知道宝宝是我的孩子后还能让他继续姓沈，他既然是我顾北辰的儿子，这样的场面就必须历练，如果连这点小小的困难都挺不过去那他以后又怎么能支撑得起这偌大的家业，又怎么能保护好你们母女，如果他是那样懦弱的一个人。”
“那么，这个儿子我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