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回来再找你讨债
作者:绝意宝宝      更新:2019-10-11 04:53      字数:16293

经历了那么多,她再也承受不了那么多的打击,一心一意只想平静地生活下去,可是,这些纷扰却一直在侵扰着她,反反复复,不断不休,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地从这些纷扰中走出来呢?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就抬起头望了望天上亮亮点点的繁星,疲惫地吸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沉醉在夜色的宁静中,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宿舍的。她只知道,她那天睡的很沉,一夜无梦,大概是辽阔的夜空真的能让人心情舒畅吧。

之后的几天,她一直没有看到肖乾,结果化妆的时候,小严还一直嘀咕:“肖乾怎么没露苗?不太像他风格啊。前阵子,他天天往这儿跑,我都以为他对咱们组里的某人有意思,结果突然又跟失踪了似的,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陈之叶不吭声,李素洁却抓住了句子里的重点,暧昧非常地凑到小严的跟前去,小声问:“严姐,你说的咱们组里的某人,是谁呀?”

小严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啊?”

“你想想,以前肖乾经常往我们台里跑,但大多就是到台长的办公室里坐一坐,自从某人来了以后,他接二连三地往咱们组里跑,粘着某人说话,没完没了的,而且,还今天请客,明天讲笑话……”

她这么一说,李素洁忽然明白过来,于是也跟着起哄:“严姐,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这么明显,我硬是没看出来,你一说吧,我这心里一下子就豁亮了。话说回来,咱们几个也没少跟某人着沾光,是不是?”

“可是,为什么肖大公子突然不来了呢?这里面,有什么内幕?”小严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落在陈之叶的脸上,那副似笑非笑、探究的表情,倒是让陈之叶脸上一红。

她一直不知道,肖乾在台里的所作所为居然会这么明显,现在,她就是不承认,也像是吃了黄连,一肚子的委屈却说不清楚。

就在陈之叶尴尬的时候,楚天颖却曝出了一个大新闻:“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聂姐说,肖乾这几天天天喝的酩酊大醉地回家,结果被台长撞见,狠狠地训了一顿,还把他给禁足了,不但不让他往台里跑,连他自己的生意都不让管了。”

“是吗?”李素洁的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有点吃惊,又有诧异,迟疑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肖大公子被台长训,这怎么也算是人家的家事吧?聂姐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你们没见肖大公子一来,聂姐就找借口往台长办公室里钻?说是去汇报工作,可是她的工作跟主任汇报一下也就算了,用的着跟日理万机的台长汇报?还有啊,平时聂姐拿劲拿的特别厉害,可是一看见肖大公子,冰水也化成了一汪涓水,那眼神,简直是温柔无比,我估计,聂姐对肖大公子有意思。”

“有可能,绝对有可能!”李素洁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眉飞色舞地接口道,“还有啊,聂姐跟肖大公子说话的时候很熟络,听那个语气,好像早就认识似的。严姐,你说,聂姐特别针对叶子,会不会是怀疑叶子和肖大公子有一腿,吃醋?”

“去你的!”陈之叶抓起一个空粉盒朝李素洁扔过去,“如果我说我和肖乾没什么,你们肯定不会信,所以我也就不吭声,你们倒好,说起来没完没了,还有鼻子有眼的。”

她假装生气,嘴巴微微撅起来,就像是一只负气的小兔子。小严看了觉得好笑,轻轻捏着手指甲,故意逗她:“肖大公子难得对谁那么上心,再加上他看你那眼神儿都不对,我们怀疑也是正常的。再说,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啊,还以为你是默认呢。”

“我说不过你,总行了吧。”

其实,她也觉得有的时候肖乾看自己的目光过于炽热,但她一门心思都扑在节目上,根本心无旁骛,所以也就没在意,但她忘了台里的人都是一副火眼金睛,又怎么会忽略这样的细节?

肖乾被台长禁足的消息不径而走,几乎传遍了整个电视台,这些天,也的的确确没看见他再出现。

陈之叶以为自己好歹可以清净几天,起码那些瞎起哄的人总算有所收敛,却不料,在去乡下出外景的时候,又遇到了肖乾。

肖乾这次充当司机,穿着一身休闲装坐在驾驶室里,看上去有点像去旅游。陈之叶愣了一愣,只得坐进车里去。大伙儿争先恐慌后地同肖乾打招呼,陈之叶却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她以为肖乾也不会理她,却不想,他竟从副驾上徐徐转过头来,笑着同她打招呼:“叶子,好久不见。”

她本来不想理他,却碍着同事在,只得硬着头皮和他打招呼:“你好。”

肖乾有些得意了,嘴角咧的更大,露出一口白牙来,却是对着其他的人打招呼:“美女们,我消失了这么久,有没有想我呀。”

大伙儿倒也乐得配合,纷纷大声回答:“想了。”

李素洁更是捏着鼻子,像模像样地说:“肖哥,我一听说你被台长训了,这心里头是七上八下的,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瘦了好几斤,明天你是不是安排一桌,安慰安慰我这个脆弱的身躯呀?”

话音刚落,大伙儿立即哄了起来。肖乾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笑,等到车里的哄笑声慢慢地低落下去,这很不给面子地揭了她的底:“你分明是被服装师给训了,说你腰围粗了2cm,让你减肥,结果却说是想我想的,大家快来评评理,她这么就想讹我一头呢。”

李素洁对大伙抿嘴偷笑的样子视而不见,更是瞪大了眼,问:“肖哥,你不是被台长关禁闭了吗?怎么台里的事你都知道啊?”

“只要我想,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事。”肖乾一边说,一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车里的境况,在看到陈之叶的时候,目光忽然停住,“心里想着一个人,不管多远,那都不算是距离!”

那句话仿佛是专门说给她听,陈之叶看着后视镜里他那副认真的表情,微微一怔。车窗外阳光灿烂,一束一束的照下来,脸颊微烫,思绪却在瞬间凝结,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那个时候还在上大学,她和周家齐在一起,因为学校管的严,不准学生回宿舍太晚,不准夜不归宿,她和周家齐也算是聚少离多。每次他送她回来,她总有点依依不舍。

周家齐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说:“既然你这么想我,不如……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她和他交往那么久,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接吻,他忽然为么说,她只觉得又羞又窘,一颗脑袋恨不得扎地水泥地里去。

她是个乖孩子,至少在老师的眼里,她绝对不会做出什么破格的事,结果那天晚上,她果然就夜不归宿。

周家齐把她带到酒店里,两个人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间,拥抱、热吻。

她觉得那一次的吻就像是点了一把火,烈焰熊熊,简直要把她烧透。她无力地承受着,直到他的手慢慢解开她领口的扣子,身上一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一门心思都在爱着周家齐,就算在这样的夜晚发生点什事她也是可以接受的。可是她没有经验,想起听人说女人的第一次会很痛,所以有些害怕,有些无措。

周家齐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试图安慰她的恐惧心理,但是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身体硬的像是风干了一样,两条腿甚至开始隐隐地抖了起来。

周家齐吻着她,那股狂热却慢慢地平息下来。她诧异地看着他,有些不明所已,他却在她额头上印下深深的一吻,笑笑说:“先饶你这一次。我明天出差,等我回来再找你讨债。”

她咯咯地笑:“你回来就找不着我了。”

他知道她是开玩笑,却还是极为认真地说:“不许乱跑,心里想着我,不许偷懒,不然我会感觉的到。你不想我了,我就能知道,然后我做什么事都没有力气。”

以前,学校里有位学姐在元旦联欢会上唱了一首《望月》,她觉得那里面的歌词特别适合自己,结果周家齐在她面前说这么煸情的话,于是她就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朵边上说了这么一句话:你走了多么远,也走不出我的思念。

这句话和肖乾的“心里想着一个人,不管多远,那都不算是距离”有些异曲同工,但是他那副认真的模样,让她觉得害怕,觉得愧疚。

她给不了他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这份炽烈。

车子一路急驰,一直开到偏僻的小村庄去。那里及不上城市的繁华,但纯朴的民风、和谐而宁静的基调却让人心头一舒,仿佛所有的烦恼都随着那一声一声的犬吠声、一股一股的草荇气一散而尽。

车子停在一家农户门口,大伙儿下了车,就陆陆续续地往下搬器械。陈之叶没有休息好,还稍稍有一点晕车,于是跑到不远的地方去呼吸新鲜的空气,以求缓解。

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村庄,放眼望去,满目的青色让她眼前一亮,微风拂过,空气里飘来一阵沙沙的声音,仿佛一把把带着风的小扇子,吹散了她心里的燥感和不适。她觉得舒服了许多,惬意的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打算回去帮大伙儿干活,却不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众星拱月的阵势之下,从容地从农户里出来。

陈之叶吓了一跳,仿佛脚底生了钉子,忽然迈不动步伐。

这样也能遇到?她觉得不可思议,怔了几秒之后就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听见那人极富热情的声音响起来:“陈之叶?怎么会是你?”

周家奕在省里算是知名人士,平时经常上电视或者参加某某公益活动,自然有不少人认识他。见他这样热情地同陈之叶打招呼,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随即用一股莫名其妙的表情打量着他们两个人。

陈之叶吓了一跳,只恨不得立即钻进地里去,逃的无影无踪。她怕自己的态度会被人看出什么来,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上,心虚非常地同他打招呼:“周总,你好。”

她这一句周总,刻意同他划清了界线,周家奕心中了然。他一直善于演戏,一直陪着她演戏,就连周家齐都骗的过,又何况是营造一种互不相熟的假相?

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见他这么说,陈之叶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答:“最近比较忙,刚调到省台,好多业务不熟呢。”

周家奕定定地望着她,明明才见过不久,却仿佛分离了好几年,那一颦一笑、紧张,甚至是窘迫的表情都那样真实,近在咫尺却不可触及。

他滚了滚喉结,目光扫过不远处一言不发的肖乾的脸,眯了眯眼,笑问:“你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们来拍外景。”

“是吗?真巧。我们是来考察,如果你们不介意,不如我们共同进行?”

陈之叶觉得他是旧招新用,就像最初重逢的时候,那样故弄玄虚地套近乎,于是婉转拒绝:“我们的工作不搭界吧?”

岂料另外几个人,包括导演在内都说,可以把周家奕他们的考察也做为乡村招商引资作为一个特色加进去,丰富内容。陈之叶郁闷至极,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大伙儿把器械搬下来,稍稍休息了一下,就立即赶往拍摄取地点去。

寒暄之际,肖乾一直没有说话,陈之叶瞟瞟他,只见他表情凝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故意走到他的旁边去主动搭话,而周家奕则带着他的人紧跟其后。

村里的干部们带大伙儿转遍了村庄,导演凭自己独特的眼光选了几处景,最后来到一间普通的小木屋前。小木屋看上去有些简陋,但是,盖在田野乡间,满目鲜绿,微风习习,别有一番田园风情。

“导演,你怎么想到来这里拍外景,这儿真是太美了!”小严兴奋地张开双臂,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微风拂过脸庞的惬意。

小赵一边走,一边歪过头去问:“周总,你们来乡下考察什么呀?”

“这里农户的田里打不出井,灌溉很不方便,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拉水来浇灌。他们很不容易啊,耽误了农时,费心劳力,但社会对他们的这种情况关注太少。上次,我们公司的人反应了这个问题,所以这次,我们专们组织了一支考察队伍来看一看,如果地底下有水源的话,投资打井,如果没有水源,那就购置几辆水车,帮助村民解决燃眉之急。”

“周总,您真是位忧国忧民的企业家。”

周家奕哈哈大笑起来,眉眼舒展开去,显得格外开怀:“忧国忧民谈不上,只不过我们公司在大家的支持下不断的发展壮大,所以,现在也到了该回报社会的时候。针对于‘x美美’事件,我觉得这些资金还是亲自送到有需要的人的手里比较实际。所以,就趁这次机会亲自下来看看。”

“嗯,周总说的有道理……”

陈之叶听着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奖周家奕,有些不屑。他这分明是哗众取宠,结果大伙儿却不明真相,还把忧国忧民的高帽子扣给他。正想着,只听啪叽一声,她只觉得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再低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表情立即变得窘躁不已。

“小陈,什么情况?”小严一脸关切地问。

陈之叶咧着嘴,忍不住大叫起来:“踩……踩到东西了……”

众人闻声赶来,只见陈之叶的高跟鞋上沾着一些稀软的东西,又黄又粘,味道极不好闻。

村里的干部走过来,不以为然的说:“这是马粪,干净的,不脏,擦擦就行了。”

陈之叶的脸色越发难看,虽然不至于哭出声来,但这样的境遇也实在是丢脸。她咬着嘴唇,看着周家奕那副绷着脸强忍着笑的表情,一脸无措。

陈之叶从小到大,最尴尬丢脸的事也就只有这一件。不是她多心,在周家奕面前发生这种事,而且他脸上那副忍浚不禁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有一股轻蔑的意思。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而肖乾却表情凝肃,仍是一句不说,却是走到树底下,捡起一根树枝,弯下腰替她清理鞋底。

肖乾在众人眼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虽然平时挺亲和,但关键时候也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放下风度,为女人做这种事的人。大伙儿错愕非常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个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半句话也说不好。

不一会儿,肖乾直起腰,黑着脸把小树枝一扔,转身就走。陈之叶楞了一下,追上去问:“你干什么去?”

“洗手!”他不冷不热地说。

“我……我也去!”陈之叶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

这时,大伙儿才算反应过来,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那……那是肖大公子……我没看错吧?”

又有人跟着起哄:“你们看出来了吧,肖大公子对陈之叶,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前在台里,他正眼看过谁?结果陈之叶一来,他整天往组里扎,跟安了家似的,连台长都说,他这儿子算是长劲了。以前我还以为是自己想的太多,肖大公子对谁都那么热情,可是今天一瞧,我才算看明白了,他对陈之叶和对我们,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原本就是一番暧昧非常的话,大伙儿都听出了里面的含义,结果偏偏就有人追着问:“什么两个概念?”

“肖大公子的我们就是女人,而陈之叶在肖大公子的眼里,就是‘唯一’!”

周家奕听着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嗤地一笑,似乎有些不屑。小赵眼尖,看见周家奕的那副表情,奇怪地问:“周总,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们有点八卦?其实,我们也不是八卦,只不过肖乾是我们台长的儿子,嫁给他就等于是嫁给了太子。他一直在台里头晃荡,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可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所以我们就一直都想看看,究竟谁才是那位真命天女。”

“结果呢?你们觉得是陈之叶?”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一双英挺的眉毛微微扬起来,看的小赵一神恍神。

“那……周总的看法是?”

“我觉得他和陈之叶没有缘份。”

小赵觉得他话里有话,有点莫名其妙,愣了愣才问:“为什么?”

“凭感觉呗!”周家奕哈哈一笑,抛下一头雾水的小赵,继续往前走。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大伙忽略过去,等陈之叶和肖乾归了队,村干部就开始讲他们这里的人文历史。陈之叶一直走,一直看,特别是对村子里的祠堂感兴趣。

祠堂很小,也有些简陋,但里面的陈设却十分肃目,让人一眼望去,就有一种神秘与敬畏的感觉。

陈之叶拿着话筒,在摄像机前讲述着祠堂的历史,并且把祠堂的建设结构也做了一番分析介绍。虽然经历了不愉快的事,但陈之叶很快就摒除杂念,进入了状态,出色地完成了录影任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伙儿收了工就回到农户里去吃农家菜,周家奕临时起意,硬是要和他们并桌。大伙儿图热闹,也不反对,还刻意让他和小赵坐在一起。

小赵知道大伙儿又想拿她开玩笑,于是又窘又羞,周家奕却不以为然,大大方方地坐在小赵的旁边,还端了啤酒去敬她。

小赵不会喝酒,于是象征性地干了半杯,结果周家奕一边拿起酒瓶来给她倒酒,一边把矛头转向了大伙儿:“今天也算是机会难得,竟然碰到省台的朋友,以后我们公司还要在台里打广告做宣传,合作是少不了的,今天借这个机会,我敬大家一杯。”

说完,他一仰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大伙儿见状,也都纷纷响应,端着酒喝了下去。

陈之叶不太会喝,因为了解周家奕的性格,就怕他单独挑她的不是,于是也跟着干了一杯,结果一杯酒喝下去之后,就觉得胃里涨的不舒服,眼皮的也酸酸的,似乎有点睁不开。

小严夹了几口菜,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问:“叶子,没事吧?”

陈之叶摇摇头:“没事,吃点菜就行了。”

“我看周总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如果你不能喝就不要喝,他不会怪你的。”

他不会怪她?陈之叶噗哧一笑,心想:以周家奕的为人,只要他存心针对她,就算她说了不喝,他也总有办法让她喝下去,所以,今天为顿饭,唯有低调低调再低调,只要不出头、不冒尖,不惹人注意就是万事大吉了。

从一开始,肖乾的话就不多,到了酒桌上,也只是静观波涛暗涌,一声不吭,仿佛是不太欢迎周家奕。

以周家奕的精明,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但酒过三巡之后,他却忽然笑呵呵地把目光落在肖乾的身上:“听说肖公子是做酒店生意的?”

肖乾放下筷子,笑答:“小酒店罢了,比不得周总的大公司。”

“听说酒店行业的竞争很激烈,肖公子为什么不去搞传媒?子承父业,多好?虽然办不了电视台,办个主持人经济公司什么的,也不错。现在,各行各业的主持人也都讲究娱乐包装了,电视台那种死板的套路已经落后的,也该创新创新了。”

肖乾冷冷一笑:“难得周总这么有研究。”

“我不过是看叶子主持的不错,瞎热心罢了。”他挑挑眉,又格外暧昧地笑起来,“对了,叶子,费安琪有一部新剧,还差个女二号,你想不想去试试?”

刚才他的一句“叶子”喊的亲密非常,就让她吃惊不少,现在居然又莫名其妙地推过来一个“女二号”,陈之叶只觉得大伙看她的眼神儿都变了,哪里还敢搭话,坐在椅子上就像是坐了个火盆,全身都在流汗。

果然,桌上有人爆出不满来。

“拍电视,这么好的事,周总怎么只想着叶子啊?我们几个也都想试试呢。”

周家奕哈哈大笑:“这可不关我的事,费安琪相中了她,我有什么办法?剧组的事,我还真不懂,要不下次,我替你们问问?”

听他这么说,大伙儿才肯罢休:“那就先谢谢周总了。”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虽然大家一直在畅饮,气氛不曾冷漠,但陈之叶总觉得有点异样。到底怎么异样,她说不上来,所有的人都在笑,也笑的古怪,反正一切都与平时相差甚远,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

因为赶了很长时间的路,又录了影,大伙儿都累的不行,酒足饭饱之后就回到农户里休息。村干部们绞尽脑汁,把村里最干净的床铺让给她们睡,还特意安排了几个单间。

小赵翻出了麻将牌,撺掇大家打牌,肖乾自然是逃不掉,而陈之叶则毫无兴致,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就跑到院子里去看星星。

夜幕低垂,冷月如沟,斗大的繁星坠满夜空。四周是一片苍翠,夜风袭来,裹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四处安静极了,陈之叶仰头望着目不及边的夜空,心情开阔,似乎所有的烦恼都一散而尽。她在风里呆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但她被这难得的夜景所吸引,竟然舍不得回屋去。

忽然,肩膀一沉,身上一暖,一件外套裹了上来。陈之叶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周家奕站在身后。

她脸色一凛,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来干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呢?”

“我看星星,怎么了,碍着你了?”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敌意,满是戒备的目光一闪一闪的,好像天上遗落的星星。他怔了一怔,目光突然幽沉下去,眼里溢出一丝让人难以读懂的情绪。

周家奕没说话,只是笑着仰起头,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斗,感慨地说:“你觉不觉得,这种贴近自然的生活很惬意?”

陈之叶微微一怔,就听见他的声音继续响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如果有机会在这里养老,你觉得怎么样?”

陈之叶眨了眨眼,忽然失笑:“周家奕,我是不是要怀疑你是在城市里坐惯了高级车,吃腻了大鱼大肉,所以想来这边体验一下生活?”

她毫不留情地打击他的积极性:“相信我,你到了这里,可能第一个月是新鲜,第二个月是适应,第三个月是得心应手,第四个月就会觉得寂寞,第五个月会开始怀念城市的生活,怀念那些狐朋狗友,第六个月,一定是收拾行李走人!”

周家奕看着她喋喋不休的模样,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月光下,她的眼里像是盛满了水,一闪一闪,波光粼粼。他觉得有些梦幻,她的脸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她和他吵嘴,很少会赢,而这一次,她能这样说个痛快,心情一定很不错。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见虫鸣的声音。树叶沙沙作响,在天地环抱之下,心情开阔,所有的浮燥之气都在这一刻都被吹散在风里。

他能清楚地听见她的呼吸声,扭过头去看她,她就那样站着,安静、乖巧。黑暗中,她的轮廓镌刻的格外清晰,瘦瘦的身形,薄薄的影子,一伸手,就触手可及。

他不由自主地凑过去,慢慢地垂下头,俯低了身子。她身上的花香味充进鼻端,甜的有些腻人,他想再仔细闻一闻,嗅一嗅。两只手情不自禁地扳住她的肩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已经含住她的。

他把她抱在怀里,像是怕她生了翅膀飞走似的霸道地揽着,贪恋地在她的唇上流连。开始只是浅尝,但却不满足,他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在唇舌纠缠间慢慢迷失,慢慢地变的狂肆。

陈之叶有点愣,脑子里像是有什么裂开了一样,空白了几秒,她回过神来,突然不敢相信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与大家只有一墙之隔,或者谁打牌不够专心,往窗外一望,就能望到这一幕,他怎么能这样?

她试图推开他,但却徒劳无力,到了最后,由起初的抗拒变成了挣扎。她奋力地推开他,转身就跑,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只是漆黑的路一直跑。

他追上来,抓着她的胳膊,她不禁恼怒,狠狠一甩,把他的手甩下去。他不放弃,又抓住她的肩膀,她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来,扬手就朝他的脸上打过去。

他头一歪,顺势抓着她的手,往两侧一掀,继而又将她襟锢在怀里。身后是两人来高的草垛,他就把她抵在草垛上,深深地吻下去。

风声似乎又大了起来,呜咽哀号。陈之叶被他压的动弹不得,只得承受着他炽烈的吻。肺里的空气被一丝一丝地抽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肯放开她。

陈之叶气喘不定地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苍白的脸总算缓上了一丝暖色。她望着他深沉的眼睛,出口大骂:“周家奕,你无耻!”

她是真的怒极,攥起拳头,发泄似的往他的身上捶下去。

“我无耻?”

他一把揽住她的胳膊,眼里的光彩倏地一下黯了下去,胴眸深沉骇人,黑暗中,一双眼睛看的人毛骨悚然。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就算是以前,她气的他怒极,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让她觉得害怕。

周家奕一直很绅士,从来没有打过她,可是这一次,她总觉得他的手要从某个角度落下来。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风声很大,但她却能听见自己急喘微颤的喘息声。

“陈之叶,你就真的那么白痴?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从服装赞助开始,到最后帮你调到省台,甚至不顾兄弟亲情……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这样?”

陈之叶有些迷糊,歪着脑袋,眼里透出一丝莫名其妙。

“陈之叶,你就没有想过,其实,我爱你?”

陈之叶微微愣住,纠结了半天才忽然意识到周家奕说了什么,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有一座大厦在瞬间坍塌。

她以为她听错了,可是他的表情很认真,很笃定,那双盛满千言万语的胴眸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仿佛在等着她最后的答案。

“不可能,不可能。”

她心乱如麻,挣脱他的手,往后倒退,不过两步,后背就紧紧地抵在草垛上,无路可逃。

周家奕怎么会爱她?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也从来没有表露过,她一直以为,那一夜是酒后乱性的后果,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早就……

为什么会是她?陈之叶忽然有点想不透。周家奕周围的女人,环肥燕瘦,明星、嫩模,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她们会成群结队地送上门来。为什么,他会爱上她?

他一直在欺负她,逼她成他的情妇,凌辱她的尊严,压榨的她的身体,他现在忽然跟她说,他爱她。

可笑,简直是太可笑了。

周家奕他未免也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把她想的太简单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让她彻底地恨他、讨厌他之后,他居然还敢告诉她,他爱她?

陈之叶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笑话,笑的眼泪直流,笑的几乎岔气。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古怪,情绪太激动,周家奕也有些慌。

“叶儿,叶儿!”他喊她的名字,伸出手去,试图安抚她的肩膀,却被她一把抡开。

“别喊我叶儿,我们不太熟!”她决绝地对着他吼,“周家奕,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就算你是真的爱我,所以呢?就凭你爱我,就凭这个可笑的理由,你就可以一直强势,一直逼迫我?你毁了我的一切,然后还不放过我,你就是个魔鬼,彻头彻尾的魔鬼!我不要你爱,我也不爱你,你走,你走!”

陈之叶在风里站了很久,一直默默流泪,回到农户里去的时候,牌局还没散。她怕被人看出来,只好说自己不舒服,低着头跑去睡觉。

大伙儿只以为她赶路赶的太累,又喝了酒,后劲上来才会不舒服,便也没说什么就笑着放行。可陈之叶躺到了床上,听着外面乱哄哄的一片,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高低起伏的情绪。

她有点蒙,有点不知所措,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周家奕竟然是爱她。

她一直把他当成魔鬼,掠夺了她的一切,毁了她的一切,然后还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候,用她最脆弱、最珍视的什么东西来要挟她。她早就低了头,认了命,可是,他却忽然告诉她,他这样处心积虑,居然是因为爱。

她在心里嗤之以鼻,觉得可笑,却笑不出来,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压的她疲惫不堪,压的她无处释放。

她拿出手机,心烦意乱地翻着电话簿,每次看到苏丹的名字,都有一种想要拨通电话的冲动。

这些事,只能和苏丹说,而她,也只剩下苏丹了。

可是,她不敢打过去,只好一个人慢慢地隐忍,慢慢地试图去平复被风暴侵袭过的心情。

她就这样缩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亮了起来,流云奔涌、瞬息万变,而那一轮红彤彤的太阳还是跃出云层,露着那张喜气洋洋的脸。

陈之叶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很刺眼,明明挂着窗帘,明明时间还早,可她就是觉得屋子里亮,刺的眼睛酸酸的,不想睁开。

她闭着眼睛在床上继续浅眠,却怎么都睡不着了。手机在枕头底下嗡嗡地震了几声,陈之叶想,这么早就发短信,一定又是一些无良广告。

她把手机掏出来,结果却意外地发现是周家奕。

“穿好衣服,赶紧出来!”

短短的八个字,完全是命令的口吻,陈之叶想起昨晚的事,心中怒火难平,于是删了短信,又闭上了眼。

结果没躺多久,手机又开始嗡嗡地响,不是短信,他真的把电话拨过来了。她怕吵到别人,按了拒接,他却一打再打,她无奈,只好关了手机,刚要躺下,就听见一阵敲玻璃的声音。

她气到不行,阴沉着脸拉开窗帘,就看见周家奕穿着一身休闲服,笑眯眯地对着她比划着什么手势。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拉上窗帘不理不睬,但他又来敲窗子。她无奈,只得穿上衣服,简单洗漱一下,又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推门走出去。

外面已经大亮,只是气温还有点凉,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服,望着远处的一片苍绿远眺。

听见门响,他回过头来,看见她从屋里出来,不由分说,上去就抓着她的手。

她不满地把手抽出来,向后一躲,大有退避三舍的意思。站稳了脚,这才冷声冷气地问:“你找我干什么?”

他愣了一愣,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又上前去,抓着她的手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不去!”陈之叶防备地沉下脸,“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那不如……我把所有的人都叫起来,大伙儿一块去?”

陈之叶皱了皱眉,忍不住低吼起来:“周家奕,你能不能不这么欺人太甚?”

周家奕的目光盯着她略渐苍白的脸,沉沉地笑了。

陈之叶不明白他为什么笑,换作是以前,他一定会指着她的鼻尖,疾颜怒色地威胁她:“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有什么样的脾气,你信不信,我真的把大伙儿都叫起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仿佛是一夜之间,他就转了性,把霸道不讲理的本性摒除的一干二净。

她还在奇怪,他已经上前来,挽了她的手,直接出了门沿着村里的小路一直走。

陈之叶挣扎了几下,但他很强势地拉着她,她挣脱不过,只好跟着他一直走。

“这是一个古老的小村子,虽然荒僻,但文化底蕴十足,你看这房子,屋顶上的瓦已经用了几百年,还有这种建筑风格,有点像广东的围龙屋,但是又大不一样。”周家奕一边走,一边指着四周的建筑给她讲解,“这里民风纯朴,村前有水,村后靠山,景色优美……”

“等一等。”陈之叶打断周家奕的话,“你这么早把我叫起来,不会是想过过导游的隐吧?真看不出来,你对导游这个职业有兴趣。”

周家奕摇头笑笑说:“我其实是想在这投资。”

“投资?”

“这里位置好,对于那些讲究养生的人来说,空气清新,气爽心怡;对于那些喜欢人文景观的人来说,这里的历史文化和建筑结构就是最大的卖点,如果发展旅游,再好不过。”

陈之叶不屑地叹了一口气:“反正你是商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有利益,有回报,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也不会算,你跟我讲这些,有什么意义?”

“陈之叶,你错了!”周家奕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四周空旷美丽的风景,最后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在这里投资,最受益的不是我,而是这里的村民。他们的文化可以得到弘扬,我们在这里开发,会有公路,有自来水,有学校,种地运输会更便利,孩子们上学不用绕很远的路,还可以有全新的宽敞明亮的教室。你看看这里,若干年后你故地重游,一定找不到现在的影子。”

陈之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虽然她一直都讨厌他,抗拒他,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刚才的一番话说的她热血沸腾。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豪言壮语,有过这样或者那样的人生目标与理想,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但没有实现,甚至连追求理想和目标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些其实并不遥远的过去,她不是遗忘,而是没有勇气想起来。那一年,她穿着白色的棉布裙,扎着小马尾,青涩这尚未从脸上褪去,就站在马路边,指着身后的报业大楼信誓旦旦的样子犹在眼前,她甚至还记得当时自己的豪言壮语,只是,这一切,都离她太远,触不可及。

她就那样望着周家奕,他脸上浮起一道光彩,自信、积极、还有一种坚定,仿佛就在这么一瞬间,她觉得周家奕忽然高大起来,心里忽然有一种隐隐的羡慕。

周家奕的目光依旧盯着她的脸,越来越炽热,看的陈之叶有些无所适从。她转过身去,故意躲开他的视线,他却故意绕到她的跟前去,扳起她的肩膀,一字一字郑重其事地说:“叶子,从现在开始,我要走正常程序,正式追求你!我知道,咱们的误会太多,错过的东西太多,但是这并不是阻挡我爱你的理由。你信不信,等这里开发完成,我一定会娶到你!”

周家奕的表情并不是在开玩笑,但陈之叶觉得他很天真,最后回到农家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屑。

大伙儿早就起来了,大概是不见了陈之叶和周家奕,于是都聚到院子里,看到他们一前一后地从外面回来,都十分诧异。

肖乾看看陈之叶,又看看周家奕,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陈之叶的脸上,问:“你去哪儿了?”

陈之叶光顾着在心里嘲讽周家奕,却忘了该如何向大家解释,被人这么一问,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幸好周家奕反应快,不着痕迹地说:“我有早上跑步的习惯,结果看到陈小姐也起的早,就叫她一起去了。”

肖乾似乎不大相信,深沉的目光又在陈之叶的脸上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端倪,这才作罢。

电视台还剩下一组外景要拍,而周家奕一行因为考察完毕,提前回去了。陈之叶只得和剧组的同事们在村子里来回穿梭,听着村长讲着村子里的人文历史和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陈之叶本来就没睡好,再加上心情烦乱,好不容易才坚持到外景的拍摄任务终于结束。回去的路上,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一个人怔怔地发呆。

她一直在回忆过去的那些事,从她第一次见周家奕,到最后的那次重逢,她始终不觉得周家奕在哪一件事上表现出“他喜欢她”来,更多的,是他对自己的奚落、嘲讽。她不明白,在他嘴里那样不堪的自己,他又怎么会爱上?

如果他根本不爱她,那么昨天晚上和早上的那一番话,又是为什么呢?她有自知之明,从不认为周家奕需要编这样或者那样的谎言来照顾她的情绪,更何况,他一直知道自己对他不感冒,那么,他说他爱她,又是为什么呢?

肖乾一直在开着车,这一天来,他一改往日的形象,话更少了。他的目光很沉,透过后视镜看着陈之叶纠结苦恼的表情,嘴唇抿的更紧了。

这一路上,大伙儿除了嗑睡,就是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僵结,说不出来的压抑。陈之叶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倒也没在意。

回到台里,天已经黑了,大伙儿下了车,七手八脚地把东西抬回去,就各自回宿舍。

陈之叶的宿舍不在台里,于是出了演播厅就得跟大伙儿告别。忙了一天,实在是累,连走路都几乎没有力气。

出了电视台的大门口,她开始往公寓的方向走。因为是繁华路段,又是高峰期,很难叫到出租车,她只好一边走,一边望着公路上的车流叹气。

来省台这么久,她始终都没找到归属感,虽然同事关系处的还不错,也交了几个朋友,可她就是觉得这里不属于自己。就像现在,走在川流不息的街头,她就觉得孤独、彷徨、不安……

身后汽车响了几声,她回过头去,就看见肖乾开着他的车慢慢地滑过来。他从车窗里探出头,用不容置噱的口气说:“上车!”

他的表情很奇怪,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还带着一些怒意。陈之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似乎这一路上,并没什么招惹他。出于本能,陈之叶站在原地没有动。

肖乾怒意未减,伸手替她打开车门,仍是用那种语气,不耐烦地命令道:“上车!”

陈之叶觉得莫名其妙,弯下腰,想要问问他怎么了,但一看见他那副表情,特别看到他那双深沉如墨那眼睛,忽然就觉心虚。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但他的目光很有穿透力,像是x射线一样,要将她看个通透。

“肖乾,你怎么了?”

肖乾微微一怔,表情忽然松懈下来,大概是开了太久的车,很疲惫,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仍是说了两个字:“上车!”

陈之叶微微思索了一下,还是坐上去。

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就听见车门响了两下,仿佛是落了锁,而后,他就坐在车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着,静静地抽。

陈之叶从来没见过肖乾这个样子,习惯了他平时的嘻嘻哈哈,笑骂无状,忽然安静下来,倒有些不适应。

肖乾一直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黑暗中,他的侧脸越发地沉湎,嘴里的烟随着一吐一吸一亮一亮的,陈之叶看着那个小红点儿亮起来,暗下去,再亮起来,再暗下去,就好像是电视发射塔上的信号灯,却越发地让人心烦意乱。

肖乾把车窗降下一点点,任由烟雾从缝隙中散去。终于,一根烟抽完,肖乾顺着窗口把烟蒂往外一扔,忽然踩下油门。轰地一声,车子就像箭一样窜出去,在公路上狂奔起来。

车外的霓虹快速掠过,光怪陆离的色彩让人眩晕。陈之叶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着安全带,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肖乾,你这是干什么?快停车,快停车!”

肖乾像是没听见,两只手紧紧地扳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狠狠地往油门上踩下去。车速越来越快,迈速表的指针一个劲儿地往上飚,陈之叶张大了嘴惊恐万状地盯着前面不清晰的路面,半个字都喊不出来。

车子像是在飞,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呼啸而过,她甚至能听见轮胎划过路面的声音。她的刘海开始凌乱地飞散起来,强硬的风仿佛结成一张张薄膜,封住她的口、封住她的喉咙。

她的胃里像翻江倒海一般,阵阵作呕,车子一拐弯儿,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狠狠地往车外甩,她全身冷汗直流,两只手抖的厉害,恨不得能有一张弹簧椅把她从车里弹出去。

车子一直开,拐了几个弯之后,终于在郊区的一片空地边停下。陈之叶好半天才找回那么一点儿意识,发现车子已经停下,总算长吁了一口气。

她侧过脸来,看看身侧表情阴睛不定的肖乾,忽然发起火来:“肖乾,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车速是多少?就算你不要命了,我还想自在地活下去呢!”

“自在地活下去?”肖乾冷眸一闪,“如果能跟周家奕一起活下去,就更好了,是吧?”

陈之叶脸色一煞,仿佛噗地一声,一支冷箭从暗中处而来,狠狠地戳穿她的心。

先不说,她对未来的规划从来没有周家奕,她奇怪的是,这是肖乾第一次见周家奕,而她和周家奕也一直在众人面前保持着距离,他怎么会知道她和周家奕的关系非比寻常?

她颤着嘴唇,目光里满是防备,还透着一丝不能理解。她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哪件事泄了底?是周家奕主动和她打招呼的那一次?还是早上,她和周家奕一起从外面回来被撞见的那一次?

但不管是什么,他知道了,而且语带讽刺地揭穿,毫不留情,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之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缩,终于在看到他眼里的光瞬间泯灭的时候慌了神,转身去推车门。但车门早就被上了锁,任凭她怎么用力,车门仍然像铜墙铁壁一样,纹丝不动。

肖乾欺身上来,一下子扳住她的肩膀,不等她叫出声来,湿濡的嘴唇便落了下来。他吻的很急,像是带着怒意,要狠狠地惩罚她一样,辗转,吸吮,一双手也开始在她的后背上下游移。

陈之叶奋力地挣扎着,可他紧紧地把她压在车里,怎么也不肯放开。他的目光很沉,沉的让人看不清瞳孔里的色彩,她愤怒地瞪着他,只他犹不在乎,依旧狂风暴雨一般狂掠而来。

“肖乾,你疯了?”

“我是疯了,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疯了!”

肖乾不顾一切地吻着她,他并不满足于浅尝,用力一拽,陈之叶身上的扣子便接二连三地崩开,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他的吻落在她的锁骨上、胸口上……

她的身体那么暖,那么软,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那具他渴望了很久的身体,那个他渴望了很久的人,只刻就在身下,他疯狂地吻,嘴唇熨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可他还是觉得不够。他抱着她,只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让她在自己的心里扎根、萌芽、成长,让她彻底和自己融为一体。

“肖乾,你别这样,肖乾,我求你,你别这样……”

陈之叶颤抖着,哭求着,她能感受的到他身体深处传来的渴望与坚定,他越来越狂乱的吻让她心惊,如果一切不能在开始的时候制止那由来已久的激情,那么后果将是万劫不复。

可是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任凭她怎么哀求,怎么哭泣,始终是于是无补。他就像是一头饥寒交加的狠,找到了温暖,找到了食物,找到了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弃。

陈之叶挣扎的没有力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断断续续地哽咽、抽泣。她绝望了,甚至开始放弃了所有的反抗,就像一具尸体一样,任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吻着。

似乎是感受到陈之叶的变化,肖乾的动作也慢慢地轻缓下来,当他终于意识到她的眼泪又苦又涩的时候,突然像被子弹射中一般,身体一僵,而后慢慢地放开她。

呼吸变的畅快起来,身上的束缚也松脱了,陈之叶大口地呼吸着,抓着衣服缩成一团。肖乾看着她泪痕未干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瑟瑟地缩成在座位上,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他只是爱她,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就算自己再渴望,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来逼她。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爱她,可是他却用了最愚蠢的方式。

他大手地往方向盘上狠狠地一砸,懊恼地低吼:“我只是嫉妒,陈之叶,我嫉妒他!”

他几乎低吼起来,咬牙切齿,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格外清晰。

陈之叶看着他近乎失控的样子,猛地怔住。她知道他喜欢她,但也只当成是一种猎奇心理。他仗着老子在电视台里,于是穿梭其中,轻车熟路,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她,他早就不胜其烦。而她才来台里不久,是新面孔,对他又不感冒,所以,他才会把追求她当做是一种茶余饭后的消遣,当作是他找回优越感的一种乐趣。

可是,她不曾想过,他这样一位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居然说出嫉妒别人的话。

她不吭声,却是心乱如麻。

车里很安静,风声透过极小的缝隙吹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天气并不热,但她坐在车里,就像是坐进了蒸笼里。脚底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痒痒的,麻麻的,她动弹不得,一动便像是踩进了蚁穴,整条腿都爬满了蚂蚁。

肖乾把整个头都伏在方向盘上,大概是说出那样的说需要太多的勇气,所以显各颓丧不堪。他一直低着头,根本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也无法去揣测他现在在想什么。如果不是能够看见他上下起伏肩膀,听见他沉沉的呼吸声,她一定会认为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