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拼命地抗拒
作者:绝意宝宝      更新:2019-10-11 04:53      字数:16100

苏丹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是叶子,你想没想过,他都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有什么义务要去关注你爸的消息?又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她抿了抿嘴唇,低声回答:“我知道他有目的,我也知道他不怀好意。可是,那是我爸爸,就算他当初遗弃了我,他终究是这个世界上与我最亲最近的人。苏丹,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以为我恨他,很恨他,可是直到刚才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放不下。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外面,我会担心他没饭吃,没衣服穿,担心他又被那些追债的人打……我一直省吃简用,你们都取笑我自己攒嫁妆,其实,我是想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我就拿出来替他还钱。”

她越说情绪就越激动,声音似乎又有些哽咽,但她最后的一句话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无比地坚定:“苏丹,我决定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回a市去看看。”

陈之叶跟主任请了假,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回a市去。下了火车,她直接叫了车直奔周家奕的公司。

她是第一次去他的公司,还是这样明目张胆,进了公司之后连招呼都不打,大步流星上了总裁专用梯。

前台接待人员一看见她,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还是立即追上去问:“小姐,您找谁?有没有预约?”

陈之叶瞪她一眼,目光凌厉非常,吓的前台一抖:“总裁正在开会,没有预约,您不能上去。”

陈之叶不理她,直接按了39层。

周家奕的集团公司在全省是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平时也极为注重企业形象,前台小姐个个漂亮妖娆,穿上制服,丝毫不比国际航班的空姐逊色。

公司里的装饰物也极尽奢华,从一进门的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吊灯,孟加拉瓜产的羊毛地毯,红木双面苏绣的屏风……到现在的总裁专用梯里金光灿灿的高档马塞克贴砖,所有的所有都彰显着尊贵与华丽。

不得不说,总裁专用电梯的速度不仅快,相比其它的普通电梯也比较平稳,她还在看电梯两旁的马塞克装饰品,电梯就已经到了。

她下了电梯,身后的前台追上来:“小姐,您真的不能进。”

她倒是不客气,颐指气使地问:“周家奕在哪儿?”

“小姐……”

“周家奕在哪儿?”她瞬间没了耐心,声音也抬高了好几分贝。

会议室的门哗地一声打开,周家奕从里面走出来,身后是一个个表情错愕诧异的精英们。

“周总,这位小姐她……”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工作吧。”他挥了一挥手,前台立即识趣地闭上了嘴。

整个大厅里雅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陈之叶。周家奕用警告的眼神往四下看了一看,然后拉起她的手往办公室里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他把她用力一甩,然后熟练地降下百叶窗,转动叶片,把外面的一切遮的密密实实的。

陈之叶有点蒙,稍稍找回点意识就立即大喊起来:“周家奕,你在干什么?你这么把窗帘降下来,要别人怎么看?”

他嗤之以鼻:“你以为别人会怎么看?”

她不吭声,他就弯了弯嘴角,略带嘲讽地笑笑说:“你这样直接跑过来,他们无非是在想,这个女人,不是怀了孕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是不甘心被抛弃,所以跑来寻死觅活。”

他看着她,眼角微微上翘。其实他笑的样子很好看,可在陈之叶的眼里除了嘲讽以外就是狡黠,仿佛是因为终于能够成功地羞辱到她在而洋洋得意。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知道,跟他吵架无异于用鸡蛋碰石头,每一次都会磕的头破血流,碰的肢离破碎,可她仍是有一股不服输的执拗劲,想要替自己挽回一些什么。但每次都是徒劳无功,他的道行高深,她就是吐血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他慢悠悠地坐到老板台前,摸出一根烟点着,深吸了几口,隔着腾起来的烟雾定定地看着她。她好像很紧张,看上去有些惴惴,有些不安,一张小脸有点苍白,嘴唇抿的紧紧的,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恣意地看着她的小动作,饶有兴致,直到半支烟抽进去,才忽然开了口:“你这么风风火火地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别告诉我,你想我了?”

她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忽然有点绷不住,哧地一下笑出声来:“周家奕,你别太自信了,或者别的女人抵不过你的巧言令色,但我对你,绝对是免疫的。”

“哦?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说正事,我还要开会呢,别浪费我的时间。”他抽着烟,眯着眼睨视着她,过滤嘴含在嘴里,随着嘴唇的蠕动而摇摇欲坠。

她见他说的这么直接,也就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爸爸呢?”

他的手微微顿了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反问:“我说过,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微微皱眉:“我是来求你。”

他忽然笑起来,全身都在抖,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半天才止住。

“陈之叶,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大摇大摆地跑到公司里来,扰乱工作秩序不说,还对着全公司的人颐指气使地喊‘周家奕在哪儿’,这就是你求人的样子?当初,你求我替你去骗周家齐的时候,是怎么楚楚可怜,怎么低三下四,怎么主动献身的?”

“你,你无耻!”突然被人揭了疮疤,陈之叶气的全身都在发抖,脑子也像是灌进了水,打起了涡旋。她怒不可遏,不受控制地就从沙发上抓起一个靠背用力地朝周家奕扔过去。

周家奕站起来,挥手一挡,靠背就改变轨迹飞了出去,狠狠地往墙上一撞,落在地上。他似乎也被她的狂躁激怒了,瞳孔微微一缩,沉声冷气地问:“怎么?忘了?不要紧,如果你记不起来,我也不介意帮你你好好回忆回忆!”

他这句“回忆回忆”说的有点痞,让陈之叶忍不住就想起了那些肌肤相亲的夜晚。其实那个时候,她虽然多半是应付差事,但也不否认,曾有那么几次,他在她耳边的低喃和吻她时闭起眼睛的认真让她乱了思绪。

但她并没有沦陷在他的交错变换的攻势之下,每次平静下来之后,她都是先害怕,然后再不断地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他们之间,只是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而现在,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的这句“不介意帮她好好回忆”似乎又暗含着什么阴谋,似乎又开始隐隐地预示了什么。

到底是哪里不对,她来不及细想,只是被他那副挑衅的模样气着了。她不想输,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吃鳖的表情后继续张狂得意。

她想了想,忽然弯了弯嘴角,嗤笑了一声说:“你想怎么帮我回忆?”

她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故意把尾音挑的很高。周家奕看着她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副表情,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但他毕竟是老谋深算,只过了不到几秒钟便缓过神来,然后拉着她往书架的方向走去。

“干什么?”陈之叶显然不会想到,他的办公室还内有乾坤,就见他走到书架的后面,轻轻一推,一扇极为隐蔽的门就打开了。

原来,这是办公室的套间。

套间的面积虽然小了点,但装修豪华,比起他的别墅来也丝毫不逊色,特别是正中间那张又宽又大又软的床,极为惹眼。

她目光一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想跑,而周家奕却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拽。

头皮一紧,她几乎是被他甩到了床上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就像陷进了棉花里,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脑门里,不停地搅,搅乱了她的意识,甚至边方向感都开始模糊。

周家奕迅速把门关上,然后栖到床上来。

陈之叶还没找回意识,就觉得床板一陷,接着有个温热的嘴唇贴在了皮肤上。她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用手去挡,手腕却被他钳住,狠狠地掰开放到头的两侧,然后就开始狂吻起来。

“周家奕,你放开。”她一边躲,一边含含糊糊地低吼,而他却吻很激烈,近乎疯逛,就像饥饿了太久的兽捕到了猎物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美餐一顿。她拼命地抗拒,他就死死地压着她,在她的唇上辗转,一寸一寸地攻城掠地……

他其实是不屑用这种方式,但她的确是惹火了他。他只是以为给她换个环境会比较好,却没有想到,一转眼,她竟然就能答应肖乾的约会。

他忘不了私家侦探给他打电话时的语气,像是抓着了什么惊天罪证一般跟他狂喊加价。他一直不肯相信,只是以为自己找错了人,这个侦探实在是不具备什么职业道德。直到第二天,那侦探把照片放到办公桌上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一直觉得在幕后当操控者也不错,把她不远不近地放着,她笑了,他也可以笑,她哭了,他也跟着痛,她遇到困难了,他时不时地帮她一把……他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给她自由的空间,想等着她慢慢地发现自己,发现这一切,但他却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秒,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她始终不是风筝,他手里也确实不曾有牵扯着她的那条线,只要她想飞,随时都可以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开始觉得失落、恐慌,甚至是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他渴望见到她,他也知道她一定会来,他想好好对她说,可是却没想到,一切还是弄成这副样子。其实他很想对她温柔,可是看着她满眼防备,浑身竖刺的样子,他就觉得不舒服,心里好像烧了一把火,越来越烈,脾气越来越躁,急着想找到什么发泄。

陈之叶麻木地躺在床上,像是砧板上的鱼,任身上的男人刮骨去鳞,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曾不止一次对她说过,他是个商人,不会做赔钱的生意,所以,要想让他告诉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必然是要付出代价。

不知道他在身上驰骋了多久,陈之叶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前所未有的累,身心俱疲,虚弱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但他仍然不知疲倦地要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陈之叶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床上了。耳边隐隐地响起一阵哗哗的水声,估计周扒皮刚刚剥削那么久,早就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正在洗澡。

她艰难地移动了一下,忽然觉得身下一阵潮涌。她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坐起来,把床边的衣服拿过来一件一件地套在身上。

正在手忙脚乱之际,只听哗拉一声,周家奕围着浴巾出现在门口。起初,她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换上一副坦然的表情,一边穿衣服,一边冷声冷气地问:“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带我去见我爸爸?”

他凝视着她,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去。”

出门的时候,陈之叶觉得心虚非常,垂着脑袋,只恨不得地上赶紧裂出一条缝来好让她钻进去。但周家奕却不以为然,见惯了各种场合,自然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更何况,他是老板,其他的全是员工,指望着他发薪水的,就算他们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谁敢多嘴说一句?

可如此一来,就苦了陈之叶。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仿佛她是个狐狸精、小三儿……是一个把所有不堪入耳的词汇加在身上都不过分的女人。

她觉得羞愧难当,脸一定是红透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热,有种几欲喷血的感觉?而羞愧之余,她又开始所以自己怎么就这么没骨气,怎么就着了周家奕的道。

幸好周家奕没有食言,一边抽烟一边等她换好衣服,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带她去见爸爸,要不然赔了夫人又折兵,她也只剩下撞墙这一条路了。

上了车,陈之叶就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周家奕把车窗降下来,冷风灌进来,就觉得脸上舒服了不少。

刚刚才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就听周家奕的声音响起来:“怎么样?这样大大咧咧的闯进公司里的感觉怎么样?”

她皱眉,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瞟她一眼,说:“你不是最在意形象?先是当了一回泼妇,接着又跟公司的老总在房间里‘秘聊’了两个钟头,你不觉得这一次,你或许要出名了吗?”

“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不提还好,他这一提,陈之叶就又纠结起来。

以前在a市,她是当家花旦,自然是要注意形象,现在到了省台,虽然还没有正式露面,但也总归是要上电视的,如果因为这件事又被人指指戳戳,绝对不会再有“去央视当主持人”的陷饼砸下来了。

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都怪周家奕,要挂什么窗帘,都怪自己,考虑不周全就跑了过来,让全公司的人都看了笑话。

她越想就越纠结,眉头紧紧地皱成一团,小嘴微微撅起来,郁闷至极。

车子七扭八拐,出了市区,往郊外驶去。刚开始,她还觉得无所谓,直到路边慢慢地有了村落瓦房,她的心才忽然收紧,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她的手紧紧地抠着车垫,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心情是紧张还是抗拒。她不停地在脑海里回忆着父亲的模样,朝气篷勃,懒散无状,甚至是嗜赌成性的样子……一幕一幕,纷至沓来,慢慢地在她的记忆里散碎,再慢慢地拼合。

一直以来,她心里始终惦念着他是否安好,一直盼着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他,可是当相见的脚步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反倒有些局促。

周家奕侧过脸来,看着她紧咬着嘴唇的模样,心里微微一触,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很凉,再仔细一瞧,她居然在微微发抖。

“叶儿……”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她,小心翼翼。

大概是感受到了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又或者是被他这一声“叶儿”吓到,她猛地一颤,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忽然挣开周家奕的手,低吼:“回家,我要回家。”

周家奕被她突然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无措,她却紧紧地拉住他的胳膊,满脸哀求地说:“回去,好不好?求你,回去。”

“叶儿……”

“周家奕,我们回去,回去吧,好不好?”

周家奕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她矛盾而又复杂的表情:“你不是一直想见他?”

“我……我没准备好。”

“见自己的爸爸还要准备?是谁闯到我公司里去,是谁义正严辞地说要见爸爸?你现在为什么退缩?”

她不吭声,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缩在车里,一言不发。仿佛她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是,都没人愿意相信她一般。

周家奕目光微敛,又把手放在方向盘上:“既然没有理由,那我就继续往前开。”

“不!”她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他挥手把弹开,她就又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陈之叶,你到底在怕什么?他是你爸爸,他又不会吃了你!”

“你不懂!周家奕,你不会懂!”陈之叶忽然放开他,歇斯底里地吼起来,“当我最渴望着父亲的时候,他没在身边,当我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不知所踪,这些年,我一直在惦记着他,可是,就在我担心他有没有吃饱穿暖的时候,他的心里有没有想过他还有一个女儿?就在我替他还债的时候,他有没有为当初抛弃我而感到后悔与自责?他是我爸爸,骨肉血亲,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我?他当初就样一走了之,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我?”

“周家奕,我真的害怕。我怕这些年我所念所想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我怕我看见他之后会控制不住。”

她的眼睛亮的出奇,泪水在眼眶里盈盈涌动,有好几次就差点掉下来。

“周家奕,我求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那样执拗,就算联合起来去骗周家齐的时候,她都从来都没有说过一个求字,这一次,她却这样不顾一切。

或许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却看懂了她。她越是这样反应强烈,就越说明她在乎。

陈之叶,她在乎!

周家奕调转了车头,往回开。陈之叶看着后视镜里的景物越来越远,忽然吁了一口气。她软绵绵靠在椅背上,这才惊觉自己出了汗,衣服都浸湿了,粘粘地贴在身上,于是伸手把车窗降下来。

冷风吹进来,轻拂着她的头发,还顺着衣领往里钻,凉透透的,舒服了不少。周家奕两只手把在方向盘上,看着她慢慢平静下来之后,心事重重的样子,忽然很想跟她说些什么,但好几次又欲言又止。

回到了a市,他并没有直接回公司去,而是继续载着她往省城的方向开。从a市去省城,开车要大概五个小时,像他这辆进口车卯足了劲儿开也要将近四个小时。

陈之叶不想麻烦他,于是要求下车,他像是没有听到,一直目视前方,速度丝毫不减。

她其实是有些怕,害怕周家奕就这么把她送回去被人看见,又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但这个理由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她也只是一个劲儿向他表态:“周家奕,真的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不答,却避左右而言其他:“就这样走了,你甘心吗?”

她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侧过头来看他。他喉结一滚,嗤地一笑,道:“做了这么大的牺牲,结果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回去,你会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一哭二饿三上吊?管用吗?”她说着,忽然想是意识到了什么,冷冷地弯了弯嘴角,“周大总裁问这个问题,该不会是良心发现,想要补偿我吧?”

他眯了眯眼,问:“你想要什么?”

“算了,你的钱还是留给zoie或者是阿三阿四去花吧。我就当我是被狗咬了,被狼啃了……总之就是什么都好,只要不跟你有半点牵扯。”

他嗤笑起来,笑的肩膀都跟着哆嗦:“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把刚才发生的事都抹掉?陈之叶,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你这么急于要跟我撇清关系,为了那个肖乾?”

听到“肖乾”两个字,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脸色一凛,挑着眉怒瞪着他,低声嘶吼起来:“周家奕,你监视我?”

“监视了,那又怎么样?”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的工作都是我帮你调的,你说,你还能怎么和我没有牵扯?”

她怒极,几乎连五官都挪了位:“我辞职总行了吧,我不干了,总行了吧?”

她一边喊,一边流眼泪。她就知道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在受人唾弃之后,居然还可以换个环境,还是人人向往的省台。她甚至搞不清楚,在经历了那样的惨痛之后,还可以光环加身,她究竟是该谢他,还是该继续恨他?

偏偏,他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辞职之后能干什么?你是能搬能扛,从事重体力劳动?还是能脱能陪,撇的下身段去酒吧、洗浴中心当小姐?你爸爸回来了,就在那个小村子里,你如果真的狠的下心放任他不管,那就尽管辞职。”

“你以为我不敢?”她咬牙切齿。

周家奕瞥了她一眼,讥笑道:“你是谁,不撞南墙死不回头的倔驴,怎么会不敢?只不过,你自己要生活,你爸爸要有人养,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

又输了。她就知道自己吵不赢。

他说的对,她除了会主持节目以外,没什么本事,粗活重活干不好,真的跑到声色场上去卖笑,她也做不到。a市的电视台已经容不下她,省台里虽然有些人跟自己不太对盘,但也不至于呆不下去,辞了这份薪资高的工作,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周家奕,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逼我?”她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悲恸,于是缩起身子来,像一只生了病的小狗,无精打彩的蜷作一团。风越来越大,她觉得冷,瘦削的手紧紧地揽着腿,眼角一闪一闪的,似乎是眼泪在微微地涌动。

周家奕总能这么神通广大,动一动手指就能把她逼的无路可走。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主持人,做自己喜欢的职业,做自己喜欢的事,难道就连这样小小的要求,都不行?

周家奕把车窗升起来,把所有的冷风阻隔在外面,又停了车,跑到后备箱去拿了一条薄毯给她,可她仍旧在发抖。

“周家奕,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这样处心积虑,究竟还想要什么?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挖空心思,殚精竭虑?”

他斜眼睨她,眼里透出一丝冷戾:“陈之叶,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不是天仙,有什么值得我这样?”

陈之叶忍无可忍,声音终于变得凄厉而尖锐:“既然如此,能不能请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你还真以为我离不开你?”他看着她的表情,冷冷一哼,“陈之叶,对于你,我早就没什么耐心了,也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你耗,既然你那么想跟我划清界限,最好现在就下车,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在你的生活里出现,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任何理由,都不要来找我!”

陈之叶下了车,狠狠地拍上车门,周家奕头也不回,只是把烟头往窗外一扔,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陈之叶是真的被气着了,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可是当她看着车子渐渐地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郊外。她不认识路,也不知道最近的公交车站要走多远,只能沿着公路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早上被周家奕压榨了一大通,中午又没有吃饭,现在顶着亮花花的太阳“走长征”,的确是很费体力。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偶尔会有几辆摩托车呼啸而过,还会有几个人用诧异的目光探究着她。

公路一直蜿蜒前伸,通向天际,陈之叶望着茫茫无尽前路,心里稍稍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这么嘴硬了,起码也要到了市区的时候再跟他闹翻。

但事已至此,她就是再后悔又能怎么样?周家奕已经走远了,她根本不指望着他会突然良心发现,把车再开回来。更何况,就算他真的回来,她也不可能再上他的车。

不是她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瞎矫情,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就没有再走回头路的道理。

她又顶着太阳往前走了一段,走的脚酸腿麻,终于支持不住,只好坐在路边,拿出手机来给肖乾打电话。

肖乾正在洗浴中心做足疗,按摩小姐正捧着他的脚,一下一下地按,还时不时地同他搭讪:“先生,您是大老板吧?”

他平时不常来这种地方,只是因为最近太累,有人提议让他按摩一下放松放松,所以才来。原以为往这里一躺享受就行了,却没想到碰到个聒噪的按摩师。他不好意思拂了她的脸面,于是微微一笑:“什么大老板,我没工作。”

“那是富二代?或者是权二代?”

“不是。”

“您别不承认了,我都看见了,那辆白色的保时捷是你开的吧?那么帅的车,您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

肖乾抽了抽嘴角,越发地觉得现在的按摩小姐不简单,连客人开什么车都知道。他本来就不耐烦,眼下,更加觉得这个小姐有什么企图,于是说:“那车是我租的,一会儿就得还呢。”

听他这样说,那小姐果然眸光一黯,失望地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肖乾终于可以清静地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了,结果就接到了陈之叶的电话。

“肖乾,你有没有时间,能来接我一下吗?”

他目光一亮,立即来了精神:“你在哪儿?”

“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反正就是通往郊区的路。”

“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或者有什么指示牌?”

陈之叶举着电话四下望了一望,失望地说:“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

“站在那儿别动,等着我。”说完,他喀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不敢耽搁,把按摩小姐打发了,结帐走人。在洗浴中心躺的昏昏欲睡,上了车也仍是打不起精神,他掏出一根烟来点着,狠狠地吸了几口,就踩了油门往郊区的方向驶去。

陈之叶坐在路边,越等就越无聊,于是就捏了小石子在路面上画画。她上学的时候学过一些,有点底子,随手拈来地画了一棵竹子,倒是栩栩如生。

竹子画完,又是公鸡,公鸡画完,又是小鱼,画着画着,就是个一张人脸,不长不短的头发,狭长的凤眸,英挺的眉毛,高高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陈之叶突然收笔,自己怎么画了个周家奕?

她拿着小石块,开始在周家奕的画像上加工,先是画上麻子,然后又画上两颗参差不齐的门牙,越画,她就越有兴致,越画,那画像就越发地惨不忍睹。

她画的正带劲,就像一个小孩子,蹲在地上,认真地画着,连肖乾的车来了也没有察觉。几缕细碎的头发垂下来,微微遮着她的侧脸,虚实之间,就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光彩来。

肖乾坐在车里,看的喉咙发紧,又觉得她这样很好笑,于是按响了车笛。

陈之叶吓了一跳,刚要发怒,抬头一看是肖乾,立即站起来,拉开车门坐上去。

肖乾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奇怪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渴的不行,哪里顾的上回答他,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大口狂灌。解了渴,她才总算把注意转移到肖乾的身上来:“你还没吃饭吧,附近找个餐馆,我请你。”

“你请客?”肖乾像是听了天方夜谭,肖幽深的眸光围着陈之叶的身上转了好几个圈,笑道,“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吃的?陈之叶,要请就请大的,别想就这么打发我。”

半路上有一家小餐馆,看上去还不错,陈之叶想在那凑合一顿,岂料肖乾不肯,硬是一直把车开到一家好你农家院的小饭店里去。

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饭店老板一看见他,立即迎上来,奉烟端茶不说,还表情古怪地在陈之叶的身上扫了几眼,说:“你们怎么才来,聂谨微在里面等了好半天了。”

陈之叶表情一敛,扭头问:“你约了她?”

“不是吧?”肖乾一脸无辜地说,“我知道她跟你不对盘,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约她?应该是巧合。”

她是真的头疼,聂谨薇在这里,如果不去打招呼,显得不太礼貌,但如果去了,又难免要面对她的冷言冷色。

她其实不是怕她,只是不愿意跟她计较,她一直想要低调行事,不想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所以一直很刻意地回避那些敏感的事情,避免尴尬事件的发生,却不想,还是在这里狭路相逢。

“我们换个地方吧?”

肖乾不甘心地往里面望了望,说:“走吧。”

两个人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聂谨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咦?你们怎么在这儿?”

陈之叶心里一顿,呼吸也停滞了几秒,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回转过身去,笑笑说:“聂姐。”

聂谨薇似乎是在生谁的气,表情有些不善,但却又在下一秒钟一改常态,忽然对陈之叶热情起来:“小陈,除了在台里,这样碰到还是第一次,你们俩个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一起?”

陈之叶知道她不过是客气几句,并非出自真心,而且也不太愿意跟她有什么瓜葛,但却又不太好意思拒绝,十分犹豫,幸好肖乾替她解围:“算了。我以为她爱吃,就自作主张就带她来了,结果她不喜欢,我们这就走了。”

聂谨薇眼波微敛,略显尴尬地说:“那下次吧。”

从小饭店里出来,陈之叶几乎是仓惶而逃,而肖乾握着方向盘,也是一脸奇怪地嘀咕:“真是的,怎么就碰上了她?”

她听出些什么来,问:“怎么?你跟聂姐吵架了?”

他含含糊糊地答:“没有。再说,我们俩吵的着吗?我就是看她对你不好,所以才懒得理她。”

说完,他顿了顿,表情忽然变的认真起来:“陈之叶,你看,我跟你一起同仇敌忾,你是不是有点感动了呢?”

她冷哼一声,讪讪地说:“什么同仇敌忾?我看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事,或者是有什么短处让人家抓住了,所以看见聂姐,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避之不及。”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带这么歪曲事实的啊。”肖乾瞪起眼,忿忿地向她提意见,“实话告诉你,我爸跟聂谨薇的爸爸是老战友,我们俩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她那个脾气倔的很,我为了你把她给得罪了,回头她一准向我老爸告刁状。我爸可惯着她了,今天我非惨透了不可。倒是你,非但不感谢我,还胡乱编派我,真没良心。”

陈之叶听的好奇,忙追着细问:“那你们俩没定个什么娃娃亲?”

“你还别说,她妈还真提过,不过被我妈一口回绝了。现在想想,我就觉得我妈英明,聂谨薇什么都好,长的漂亮、成绩优秀,可就是这个脾气,我可受不了。她是处处都抢上的人,干什么都要争第一,我要是娶了她,估计下半辈子就甭指望着能翻身了。”

看他那笃定的表情,说的跟真的似的,陈之叶也忍不住抿嘴一笑。要说聂谨薇,除了脾气还真是没的挑,长相、气质都是出类拔萃的,在台里一直独领风骚也不是没有道理。

笑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笑问:“聂姐进省台,是不是托了关系?你这位青梅竹马怎么也得帮帮忙吧?”

肖乾摇了摇头,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说:“这一点我可以向人民保证,进省台,她还真的没通过任何关系。她考试那阵子,她爸三天两头往我们家跑,结果有一天,她自己忽然跑来了,一进门就把他爸吼了一顿,说要凭自己的实力,如果考不上,她就不当主持人了。”

“我真的挺喜欢聂姐的性子,如果,她不是处处针对我,我想我会和跟她成为朋友,而且是很要好的那种,只可惜……”陈之叶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处处都和我针锋相对。”

“估计她是真的把你当作竞争争对手了吧。她谁都不在乎,唯独对那些实力相当,足以和她一争高下的人特别在意。陈之叶,客观地说,就凭你能被聂谨薇认定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她对你的业务能力和总体水平还是比较肯定的。”

陈之叶嗤地一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她?”

明明是一句反话,被她生动的表情一衬托,就有一种搞笑的意境。肖乾抿着嘴乐了半天。乐的陈之叶都开始郁闷了,他才终于止住。

“陈之叶,我听说过阵子台里想安排你出镜了,不过,暂时不会单独把节目交给你,应该是让你和聂谨薇一起主持,你提前准备准备。”

陈之叶闻言,不由垮了垮脸:“不是吧?”

肖乾带她去吃农家饭,吃到一半,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大概是因为说话不方便,他只是对着电话嗯嗯啊啊了一会儿,甩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到”,然后就匆匆挂断。

陈之叶以为他在给某位女朋友打电话,觉得他这样不重视对方,人家肯定要生气了,岂料他并不在意,还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解农家菜的特色。

在陈之叶印象里,农家菜就是像小鸡炖蘑菇、大丰收这一类的菜,却想不到,农家菜居然也是五花八门,不一会儿,碟碟罐罐地就摆了一桌子。

有一道叫香椿炒鸡蛋,她亲眼看见服务员从院子里的大树上钩了一些树叶下来,洗干净了放进鸡蛋里,不由暗暗叫奇。期待了一会儿,香椿炒鸡蛋终于上了桌,她夹起一口放进嘴里,果然又嫩又香。

肖乾见她喜欢,也兴致高涨,还向服务员点了一瓶白酒,她不敢喝,于是要了饮料,还不忘提醒他:“当心酒驾被抓。”

他笑笑说:“没事儿,交通队里都是自家兄弟。”

他这句话让她想起了周家奕,周家奕也是这样,一但出了事,一定能神通广大地变出一堆朋友。平时的时候,并不见他提起他们,有事的时候,这些人统统冒出来,各行各业,不得不让她佩服他们这些人蛰伏之深。

看样子,肖乾和周家奕应该是一类人,记得她第一次和肖乾相遇,他开着那辆跑车,不耐烦地把名片甩在她的脸上,可是一转眼,她居然可以信任到让他来荒郊野外接自己。

信任这种事情真的说不好,也很莫名其妙,她可以信任才认识不久的肖乾,却无法信任那个和自己睡过同一张床的周家奕。

她倒了一点饮料,举起杯来:“谢谢你大老远的赶过来,不然我恐怕真要被困在那儿了。”

“小事一桩,再说也不是太远。”肖乾举起杯,仰头就喝了一半。

陈之叶怕他喝的太急,于是劝他:“别喝太多了,就算你不怕酒驾,待会儿见了女朋友也肯定说不清。你刚才的态度不太好,我想她应该是生气了。”

“我没女朋友。”他哧笑了一声,却在下一秒将表情一敛,忽然变得深沉起来,“我说真的呢,我没女朋友。”

“没女朋友,那为什么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吞吞吐吐?还有第一回碰上你的时候,看你着急的那副样子,我还以为是去见女朋友呢。”

“借故打探我的隐私?”肖乾眯了眯眼,“陈之叶,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陈之叶哈哈大笑:“你肖大公子魅力无限,迷倒了无数纯情少女,我可不敢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隔着桌子,表情定定地望着她:“其实……可以想想。”

她知道他是跟她开玩笑,于是表情一垮,皱着眉控诉:“我是真的不敢想。”

他笑全身发颤,手指捏着酒杯,连酒都差点酒出来。“陈之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现在不赶紧觉悟,以后就算求着我,我都不会看你一眼。”

“傻了这么多年,突然一顿悟,还是招惹上了你,凭空受尽白眼,不划算,真的不划算。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义正严辞地说,“为了不被人用目光杀死,我还是不要觉悟了。”

这顿饭气氛非常好,陈之叶胃口大开,连喝了两碗粥。吃完饭,肖乾主动去结帐,陈之叶不肯,他却真的生了气:“陈之叶,就算你不打算觉悟,也没必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吧?再说,我一个大男人,要女人花钱,这算怎么回事儿,诚心寒蝉我?”

陈之叶只想着谢谢他能来接自己,却没想到这一层,见他如此,也只好作罢。

结果这一顿饭花了两百多,陈之叶没想到鸡鸭鱼肉统统没有,萝卜青菜也能这么贵。肖乾掏了三百块钱,用找回来的零钱买了一盒烟,然后就拉着她往外走。

上了车,他把车窗降下来,瘾君子似地把烟拆开,拿出一支含在嘴里,蹭了一下zippo把烟点头,吐了几个烟圈,这才不紧不慢地问她:“你呆会儿没事吧?”

陈之叶不明所以,问:“怎么?”

“上回你说想搬家,我就叫朋友替你留意了。刚才吃饭时候的他打电话来,说替你找着了房子,15楼,朝南房,环境不错,你要是有时间就一起去看看吧?”

陈之叶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肖乾就真的让朋友帮她留意房子。她现在和聂谨微的关系可谓是水火不容,而且,两个人一起住,也确实是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她点点头,笑笑说:“谢谢你。”

“客气什么?等见了房子,满意了再谢也不晚。”

陈之叶上了车,任肖乾把车子开到了一幢公寓楼前。肖乾把车停好,推开车门走下去,陈之叶却坐在副驾里没有动。

“怎么了?”肖乾回过头来,眯了眯眼。

“这里,我租不起。”这座公寓她偶有听说,是全市最繁华的地段,价格不菲,就算是租,以她的那点工资,估计付了房租之后,恐怕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

肖乾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抿起嘴唇,抬头往楼上望了望,说:“来都来了,还是上去看看吧。”

陈之叶觉得有理,于是下了车跟着他走进电梯里去。

到底是高级公寓,电梯比起一般的小区电梯宽敞,墙面上贴满了镜面马塞克,周围还铺着铜黄色的金属装饰,极富现代感,如果不是看见了液晶屏上跳动的数字,一定会以为这是某豪华酒店的洗手间。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十五楼,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等在门口。

“请问,您是肖先生吧?”那人露出一口白牙,微笑着拿出自己的名片,“我是房屋中介经理人,我姓尉。”

肖乾接过名片,看了几眼,然后伸出手去:“你好,久等了。”

“哪里,哪里,您是贵人事忙,我们等一会儿是应该的。”那人表情极为夸张,谄媚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陈之叶只觉得全发冷,忍不住就想起某电视剧里在皇帝身边侍前侍后的太监来。

“肖先生,您看这房子,双间全部朝阳,还有配套的书房、浴室……”经理人把他们带到浴室里,指着又宽又大的浴缸说,“这个浴缸是房主最新安装的,很大,三个人一起洗都不成问题。”

陈之叶低头一瞧,这浴缸,居然和周家奕别墅里的那个一模一样,缸底的小鱼,颜色、神态都如出一辙。

这……应该是巧合吧?

她很喜欢这房子,但此时此刻又有点心灰意冷。经理人还在喋喋不休,像推销商品似的,把这浴缸夸的天花乱坠:“您看这个釉面,看这花纹……现在年轻人都讲究情调,您和太太一起洗,会增进夫妻感情的。”

肖乾倒是不置可否,陈之叶却脸上一红,有些挂不住,连忙解释:“我们不是夫妻。”

“对不起,我还以为……”经理人有些尴尬,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这房子是全市最繁华的地段,大平米,精装修,每月二千块钱,绝对超值啊。”

“二千一个月?”陈之叶几乎脱口而出,“这么便宜?”

“是啊,说实话,很多人都抢着要呢,要不是肖先生的朋友跟我是老熟人,这房子肯定让别人抢走了。”

肖乾把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吊角、边线都看的格外仔细,他觉得很满意,于是转过身来问陈之叶:“你觉得怎么样?租还是不租?”

陈之叶虽然怀疑“天上的馅饼掉的太大了”,但仍是拒绝不了一个月两千块的诱惑,于是咬咬牙说:“租!”

中介经理人面上一喜,立即摊开文件夹,拿出一份合同:“决定了的话,您就先看看合同,供暖、天然气还有水、电、物业费都不在其内,而且房主额外有要求,租住者必须先交清一年的费用作为押金。如果中途退租,押金不予退还。”

“一年的费用?”那不就是二万四千块?

肖乾见她一副吃惊的表情,不禁莞尔,“这个也正常,要是没钱,我可以先借给你,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会搬走。这房子地势好,又便宜,很不错。”

陈之叶撇了撇嘴:“你不懂。”

其实,她不是拿不出来,只不过房子本来就便宜,房主又要求租住者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难免不会让她往别的地方想。

“行了,行了,这家中介公司名气不小,信誉度很高,不会骗人的。要不,我给你做担保?”

陈之叶见他说的笃定,心里的疑惑卸掉了一大半,再加上租房子的事迫在眉睫,于是也不再计较太多,看了协议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房子租好了,接下来就是搬家。

陈之叶本想低调行事,却不想,肖乾却大张旗鼓,亲自来替她搬东西。其实她根本没什么行李,就是一个皮箱,一些洗漱用具。

聂谨薇靠在门口,看着肖乾忙前忙后的样子,表情讪讪地说:“陈之叶,真想不到,你还挺有一套的。”

陈之叶拎着垃圾袋,停下脚步,奇怪地转过身去:“你什么意思?”

其实,她的表情很不好,有些微怒,但聂谨薇并不在意,只是极为不屑的瞥着她,说:“肖大公子,多少人都把握不住,结果倒是为你神魂颠倒,还跟头小驴似的,被你呼来喝去。陈之叶,你们俩认识才几天呐,我不得不夸你手段高明。”

陈之叶总算听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疾言怒色地抬高了声调:“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当然不会承认!或许……你知道肖乾和台长的关系,所以想一步登天?”

说到最后,聂谨薇的眼里射出一缕凄厉的光芒,仿佛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其实,聂谨薇以前一直对她不善,她就算再气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只觉得双脚被什么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半分。一股热流从脚底下往上涌,一直涌到脑子里去,把她的思绪搅得混乱,嘴里也不受控制地低喝道:“聂谨薇,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不是所有的人都只想着利用别人,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坐享其成。”

她对肖乾,从来没有动过妄念,更别提利用。她一直都拿肖乾当朋友,虽然还没到可以倾诉心事的地步,但是起码的信任是有的。

聂谨薇这样污蔑她,如果被肖乾知道,他该怎么想?

聂谨薇哧地一笑:“陈之叶,别把自己说的多高尚。我问你,你认不认识周家奕?”

陈之叶呼吸一窒,只觉得脑子一蒙,两眼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在这个时候,她提了周家奕这个名字,说明她知道一切。她竟然可以瞒的这样好,让她以为在省台,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地工作和生活。

可是,刚刚描画出来的美好蓝图在这一瞬间就消失了,她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的厉害,全身都软的发虚,摇摇欲坠,如果有一阵风吹来,或者有什么东西碰她一下,她一定会一头栽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陈之叶,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一直这么针对你,反正你也要搬走了,我索性就跟你挑明了。我有一个同学在a市当记者,她听说你要来省台,就发过来一些关于你的照片,于是我就看见了周家奕。你知道周家奕是谁吗?他是我姐姐暗恋了三年的男人,只可惜他从来都是高傲地站在光环底下,连看都不曾看过她一眼。我姐姐有先天性心脏病,受不得刺激,可她硬是每天关注着周家奕的所有动向,看着那些女人前扑后继地往他的身边凑。我姐姐临死前对我说,她恨自己有那样的残缺,以至于不敢像个正常的女孩子那样对着他表白,最后我姐姐就是在那样的悲伤和遗憾下死去的。”

“这又关我什么事?”

“是不关你什么事,只可惜,在我进一步调查之后,我发现你和周家奕的关系并不清白。也许你会说自己被周家奕玩弄于股掌,可是你想过没有,凭你的实力,为什么能这么顺利就进了省台?其实这全是周家奕一手操办的,找人联名推荐,跟台里高层打招呼,通过一些关系向个别人施压……为了能让你进省台,他花尽了心思。你说,像你这样一个地方台的主持人,没有突出的业绩,没有过人的姿色,所有的事都让人匪夷所思,有什么证据能让人相信你没有利用周家奕?陈之叶,别装了,当了婊子就不要再奢望着立牌坊。你靠关系进省台,想凭不正当手段去争一席之地,这些,我就当作没看到,可是你想利用肖乾达到你那些肮脏的目的,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陈之叶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她摒除了聂谨薇所有的话,耳边一直回响的,全是那个尖利的声音:“这全是周家奕一手操办的……”

她以为是自己够努力,是自己的运气够好,才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却没有想到,自己能够从涡旋中跳离,全是周家奕暗中操作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他再也没有瓜葛,可偏偏,她的生活又被命运的链锁紧紧地缠在了周家奕的身上。

陈之叶一夜都没有睡好,一直在纠结到底是应该继续装傻,若无其事地呆在省台里,还是应该辞掉工作,彻底和周家奕划清界限。她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给半夜三更地苏丹打电话。

苏丹睡的正迷糊,忽然听见电话,看也不看就接起来,听见陈之叶的声音之后,猛地清醒,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问:“叶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