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云龙……”
昏迷中，程歌一直在梦呓，微微摇着头睡不安稳。她的脑海中，一直停留着项云龙落泪的那个画面，震得她的心灵不停颤抖。她念着他的名字，并且告诉自己。
他一定回来到她的，所以，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当那种真实而痛苦的感觉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她知道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水……水……”
她感觉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可是喉口却干涩得难受。
“哟，真的醒了！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粗嘎难听的大笑声音，让程歌的头痛更加剧烈。知道那声音过去，她又艰难地开口。
“水……”
可等来的，却是一只毛毛糙糙来摸她脸的手。手上难闻的烟草味道，让程歌一个激灵，虚弱的身体居然动起来，扭头避过。
不是云龙！不是云龙的手！
“哟，还能动了？那敢情好！”
大斗兴奋地望着竭力往床脚缩的程歌两眼直放绿光。哎哟，这动一动，皱一皱眉，人看着就鲜活多了。是活的就好。他顺着她脖颈往下瞧，眼底的猥琐让终于能看清东西的程歌一阵恶心。
不过这人好歹把她从河里救了起来，她还是应该道谢的。
“谢……谢谢你救了我……”直觉这人有些不对劲，但程歌现在满脑子都是项云龙。只想能早些让她折返过去找到他，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大斗听到她说话。虽然听到耳里还是沙哑，但是他全身骨头还是酥了，脑中已经开始想着跟程歌拜堂成亲的事情了。
于是他一边笑着一边往床边靠过去。
“谢我容易，跟我成亲……嘿嘿，就行了。”
程歌心里一惊，但碍于自己的伤势，脸上还是和颜悦色，“这位大哥，我已经有相公了，不能再嫁人了。不如这样，等我找到我相公，一定重金酬谢。”
“什么？嫁人了？”大斗气得站起来大叫。原来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这怎么行？
但是他转念想想，不是就不是呗。不是黄花闺女可也不是比李老爹家的梨花还漂亮呢吗？这身子一定……嘿嘿嘿！
当下他又坐下了，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朝程歌凑了过去。
“嫁人了又怎么会让你掉进河里半死不活的？我不嫌弃你。等我们成亲了，我不会让你掉进河里，我水性可好呢！”
程歌听着他说话乱七八糟的，心里暗暗发急。
“不行，我不能嫁你。我相公一定在找我，你让我走，我相公很有身份，一定会重金谢你的！”
她看房里摆设简陋，料他一定生活穷困，就想用钱财打动他。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大斗一辈子都在这个小村庄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身份什么的，他都弄不懂。
而且他就是个直心眼，看到程歌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媳妇，现在脑子里还是想着媳妇，其他的，愣是不要。
“我就缺个媳妇，我就要娶媳妇，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程歌看他眼神逐渐凶恶起来，心里已经起了防备。果然，大斗一看她不肯嫁，心一横，人就忽然扑了过来。
他抓住程歌的衣领就要扯，“你从了我，我马上跟你成亲！”
“你放开我！”程歌抓住他手，想捏住他脉门，可手指实在没有力气，一拖延，衣领已经被大斗撕开了一大片，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大斗一看，色急攻心，卯足了劲往程歌身上扑。
程歌急了，防御的本能让她趁他晃神的时候缩起了双腿用力朝他胸腹踹去。大斗被她踹倒在床沿上。他没想到一个重伤的女人还有这力气，认为是侥幸。于是又骂骂咧咧地扑过去。
这一踹已经用尽了程歌身上存余的所有力气，却只是把他踹倒在床边。看到大斗又要扑过来的程歌急得胸口一阵疼痛憋闷，喉口一甜，忍不住“哇”一声吐出鲜血来。
这下大斗慌了，连忙躲开，看着她吐了一床，漫出浓浓的血腥味，担心地连忙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别是有什么大毛病吧？
唉，他的命怎么这么不好？本来以为白捡了个老婆挺高兴，结果却是个病秧子，真是衰到家了！
“赔钱货！哼！”他狠狠骂了程歌一句，也不管她，就自管自出去了。
程歌吐出一口血来，觉得胸口舒畅了很多。她倚靠在床头，缓了缓，勉强动了动自己手脚。还好，手脚都没有断，那她还能走。
她不会坐以待毙的，这个大斗心怀不轨，难保不会再对她下手，她一定得走！
但是，才想下床，体内的疼痛让她熬不住又瘫倒在床上。她从悬崖上摔落，虽然是掉进了湖里，但是毕竟是高空坠落，恐怕还是伤到了内脏，所以才会吐血……
这可怎么办？她不去雪都，还怎么和云龙回合？他又怎么会知道她没死，只是被困在了这个小村庄？
脑中百转千折，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如果这个大斗能是如初善一般的人物，自然能解开这个困局。但那又怎么可能？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程歌捏紧了衣领，冷脸防备着。
可进来的不是大斗，却是一个妇人。
妇人穿一间俗气的大花袄裙，端进来一盆热水，又拿进一套干净的衣裙。她见了程歌之后赞叹地一笑。
“果然长得标志。我是吴妈，是大斗的邻居。来，我来给你梳洗一下，换身衣裳。”
程歌不知道这个大斗打得什么主意，但绝不会是好主意。于是她拒绝，但吴妈仗着她重伤在身，没什么力气，强迫地给她清洗干净，换了衣服。
吴妈出去之后，大斗又进到房里。上去就拉起程歌的臂膀，牵拉得她身上疼得很。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程歌一番折腾，虚弱得很，只能任由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走。
大斗拉着她出了家门，趁夜就往前面镇上走。程歌很想挣脱，但是无奈她能行走已经很困难，更不要说别的。
他们出了村子，走了一段山路，来到一个小镇。大斗赶在宵禁之前赶进城，门口守城兵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斗，又来赌？”
“嘿嘿，哪里哪里，带妹子来看亲戚，来看亲戚。”
“亲戚？”守城兵看了看大斗身后脸色苍白的程歌，“这你妹子？长得不像啊，好像病怏怏的。”
大斗感觉程歌挣扎了下，连忙把她推进城里，“就是啊，所以带她叫亲戚家，让带着瞧瞧病呗……那什么，我们还着急看病，走了啊！”
他拽了程歌就走，生怕守城兵过来再多问几句。
程歌眼前一阵阵发黑，心里懊恼错过了机会。她名义上是跟着云龙出使孟国的，如果跟守城兵说了，或许能摆脱这个人。
但转念想想，自己是伤得思维混乱了。这不过是个小镇上的守城兵而已，她就算是说了也没人信的。
她身体剧痛，神思恍惚，一直被大斗拉了往前走，期间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听到似乎到了一个嘈杂的所在。
程歌艰难掀起眼帘，抬头往门口望去。
花凤……楼？
她望见楼里男男女女搂搂抱抱，谈笑疯狂，有人还往女子衣裙里伸。
这是青楼，还是最廉价的那种！雪都秦楚楚所待的点翠楼虽然也是勾栏院，但好歹还有贵贱之分，那些达官贵人至少知道进房里再原形毕露，哪里像这里这样在大厅的帘布后头就迫不及待地淫声浪语，甚至还有人在旁边呐喊助威的？
程歌想走，却已经被门口的护院直接推着就往大厅去。
大斗搓着手，对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弓着身讨好地笑道：“妈妈，怎么样？这个货色不错吧？”
老鸨一看到程歌，就看出不是个凡品，不过既然是买，自然要摆摆样子想办法压压价钱。于是朝被护院打手押着的程歌打量了一番，然后鼻子里哼出三个字。
“还不错。”
两人讨价还价一番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有嫖客注意到了程歌，感兴趣地过来。
“哟，妈妈，这个是新货？长得不错啊！”说着，伸手就想过去摸。伸到一半却突然被程歌冰冷的表情吓到，瑟瑟地缩回去。嘴里还有虚张声势。
“妈妈，这娘们怎么连笑都不会？你可得好好调教，不然倒叫大爷倒了胃口！”
老鸨连忙扭着腰肢凑过去赔罪，“哎哟！这才是新进的姑娘，还没经由我调教，怎么会伺候大爷呢？等等，等等啊——呵呵呵……”
她朝两个护院打手使了个眼色，程歌立刻被两人押着往里走。身后老鸨尖细的声音传来——
“呐，你的。”
“哎呦！谢谢妈妈！谢谢妈妈！”
“先别谢。这姑娘哪儿来的？别是来路不正，那我可……”
“妈妈放心。不知道遭了什么事落下河，是我捡的，无主……”
后面的话程歌听不到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被卖了，卖进了这花凤楼做姑娘。想不到，她也有沦落到这个地步的一天。若云龙还是以前的项云龙，知道了恐怕要大笑三声吧。
不知道云龙怎么样了，是不是逃脱了追捕。她跳崖之前，故意引那些杀手往和云龙藏身处相反的方向追，应该暂时能安全了吧。只是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再相聚。
这一次的分别，她心里难受得很，原是真的对云龙动了真情。只希望能守着这份难得的情分，不要再多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