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赵大妮看着她说:“背篓呢?让你去割草又死哪去了?人家秀秀早就来了,你又到哪窜去了?”
苏红玉说:“我们看见有偷高粱的便去见义勇为了,我的腿都受伤了,幸好安子雨……”
苏红玉赶紧闭上嘴,赵大妮伸着脖子问:“谁?”
苏红玉忙摆摆手说:“我去烧水洗澡了!”
赵大妮喝道:“背篓子呢?”
苏红玉不耐烦地说:“在十八亩地呢,明天去拿就是了,又没人偷!”
就这样时光匆匆,一个月之后的一天中午,苏红玉正和安子雨在他的小屋子里闲聊。这时,一个趾高气扬的男孩过来了,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干净衣服,一双白色的鞋。
他竟然非常罕见的骑着一个自行车,所过之处大家纷纷侧目。
这男孩下了车子一笑说:“苏红玉,出来!狗崽子,出来!”
安子雨和苏红玉一愣,他俩一起出来。
只见这男孩留着一个盖子头,昂着脸咧着嘴笑笑,脸上光滑滑的,眼睛圆圆的,长得很端正。
“你是谁啊?”苏红玉问。
安子雨低头拿起桶就要去喂猪,那男孩过来踢了他一脚说:“狗崽子,谁让你偷懒了!”
安子雨被他踢了一脚也不敢吭声,苏红玉怒道:“你干什么,为什么打他?”
安子雨拉住苏红玉说:“他是何舟舟,大队队长何武的儿子!”
何舟舟拍了拍那闪亮的凤凰牌自行车,炫耀地说:“我何舟舟打他是看得起他!告诉你红玉,我现在在公社里吃国粮了,铁饭碗哦!我爹给我走后门,安排进了粮管所!”
安子雨一脸的羡慕,苏红玉呸一声说:“那又怎么样,一个破粮管所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子雨低声道:“可别这么说,购粮证、粮票都是粮管所给办的,没有粮管所吃饭都没法解决!”
何舟舟手上还戴着一个北极星手表,这可是奢侈品啊。
何舟舟故意看了看手表,然后伸出来说:“看到了没有,北极星手表,见过吗?”
苏红玉一笑说:“真是幼稚!”
何舟舟大声说:“苏红玉,我要娶你!我爹已经找了二狗子娘去你家说媒了,你爹已经答应了,说你明年就过门嫁给我!”
安子雨手中的木桶滑落在地上,他站在猪圈旁呆立着。
苏红玉大惊,她生气地说:“你别胡说!”
何舟舟叉着腰抖动着腿说:“我没有胡说,村里的人都知道了,你爹还收了我家一百斤大米和十斤花布做彩礼呢!”
苏红玉一听人差点没跌倒,她撒腿就往家里跑去。
安子雨一脸落寞,靠在猪栏子旁,眼睛通红慢慢地湿润了。他胸口不停地起伏,想哭又哭不出来。
何舟舟过来指着他骂道:“狗崽子、黑五类,你要是以后再敢跟我媳妇好我就打死你!你这种小瘪三还想娶媳妇吗?村里刘寡妇都说了,她改嫁都不嫁你这样的!”
安子雨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他扔下喂猪的勺子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
苏红玉跑到家里,二狗子娘正准备走,她看见苏红玉忙高兴地笑说:“红玉,你真有福,我给你找了个铁饭碗、吃国粮的!”
苏长征咧嘴笑笑,赵大妮忙说:“二嫂子,慢走!”
苏红玉大喝道:“你给我站住!”
二狗子娘被她一嗓子吼得全身直哆嗦,吓得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红玉上前问她爹:“你是不是想把我嫁给何武的儿子何舟舟?还收了他家的彩礼?”
苏长征嗯一声说:“何舟舟那小孩长得也白净,他爹是咱们生产队队长,何武的老同学还是公社的书记。这不舟舟现在去了公社粮管所了吗?吃国粮!这两天从公社里回来了,还骑了个洋车子,戴了个北极星,别提多风光了!”
赵大妮说:“听说何舟舟家还有缝纫机,三大件都齐了!自行车就有两个,一个飞鸽牌的,是他爹骑的。还有一个凤凰牌的,是他经常骑的!”
“人家家里还有收音机,熊猫牌的!”二狗子娘比划着说。
“哎呀……都给我闭嘴!”苏红玉嚎叫道。
赵大妮骂道:“你疯了,臭丫头!”
苏红玉撸起袖子说:“都给我听好了,我绝对不嫁!如今婚姻自由,我想嫁给谁我自己说了算!”
苏长征大怒,他喝道:“放屁!你说嫁说就嫁谁,那国家咋办?如今结婚还得单位开介绍信呢!你不听话,介绍信都开不出来!”
苏红玉冷笑道:“都别惹我,我才不吃这一套呢!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包办婚姻的,我就是不嫁!”
苏长征抄了一根棍子就打她,苏红玉也不躲开,她说:“你打死我我也不嫁!你们谁想嫁谁去,反正我不去!”
苏长征大怒,啪一耳光子扇来,苏红玉往后倒了一步。苏红玉脾气也上来了,她将桌子上的大米和布一下子掀翻到地上,然后指着二狗子娘说:“老婆子,回去告诉何武,就说我不嫁他儿子,敢逼我我就到县里告他去!”
苏长征和赵大妮气得嘴唇发紫,抄起棍子使劲打苏红玉。苏红玉也恼了,她叫道:“你又不是我亲爹,打起来没完了!”说着苏红玉开始发飙,上前猛地一推,竟然将苏长征推到地上。
二狗子娘瞪着眼睛,赵大妮张着嘴巴,苏红玉卷起袖子说:“都别给我动手,我可不是好惹的!”
苏长征爬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反了,王八犊子,反了……”
赵大妮过来扭着她耳朵说:“你个死妮子,还敢还手!”
那边他们将苏红玉锁到屋子里,然后上了锁。
二狗子娘几乎跳起来说:“老苏、大妮,这孩子你们得使劲打,这翅膀硬了,还敢跟大人还手!关到屋里饿她十天,看她还敢不敢!”
苏红宝站在一边擦下鼻子,白了她一眼。
赵大妮一直唯唯诺诺,二狗子娘扭着大屁股走了。
苏红宝这时爬到墙头上,拿起弹弓,对准二狗子娘那扭动着的大屁股使劲射了过去。
“唉哟……谁啊!”二狗子娘蹦了一下,回头看看。苏红宝连忙缩回来捂着嘴偷笑。
“滚下来,谁让你又爬墙头了!咱家的墙头都让你爬光滑了!”苏长征对着苏红宝叫道。
苏红宝拿着弹弓从墙头上下来,赵大妮将桌子摆好,然后将大米和布拿到屋里收起来。
苏红玉被关到屋里,她自然不会屈服。
到了傍晚,苏红宝拿来一个白馒头从门下面递过来说:“姐,吃馒头吧!”
苏红玉拿过来吃起来,然后使劲砸了下窗户,那窗户也被从外面封死了。
苏红玉隔着门说:“小宝,你拿盒火柴给我送来!”
苏红宝哦一声跑到厨房里,拿了一盒火柴从门下递了过来。
苏红玉哼一声说:“你们不知道我的脾气!”一咬牙苏红玉在屋子里放起火来,将屋子里的东西点燃后大叫着:“着火了,快放我出去!”
苏长征和赵大妮还在高兴地摸着花布,这时苏红宝也大喊着火了,吓得他二人赶快过来忙将门打开。
只见屋里地上一堆小火,是苏红玉点燃的。这时,苏红玉趁机夺门而出,一溜烟跑了出去。
苏长征气得大吼道:“我没你这个女儿,以后不准再回来!”
苏红玉哼一声说:“你们本来就不是我父母,谁稀罕!”
苏红玉跑到村东头的养猪场,安子雨看见她也不吭声,在那里低着头读红宝书。
苏红玉一愣,挨着他坐了说:“怎么见了我这副表情?”
安子雨翻了一页,他说:“恭喜你啊,终于嫁入干部家庭了!”
苏红玉嗖一下站起来,夺过来书扔到一边说:“你什么意思?连你也这样说我……”说着苏红玉眼泪流出来了,在那里哭着说:“我已经给我爹娘闹翻了,告诉他们死也不嫁给何舟舟,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你也这样误会我!”
安子雨一愣,他沉默着。
苏红玉擦下泪说:“怎么了,不说话了?”
安子雨搓搓手,倒了一茶缸水,然后递给她。
“吹凉了我再喝!”苏红玉使性子说。
安子雨一笑,双手捧着茶缸,呼呼用嘴吹着热气,慢慢地将一缸子热水硬生生地吹成温水。
安子雨放到她手里,望了她一眼,坐在那里发呆。
苏红玉娇嗔地说:“你个笨蛋,别只会唉声叹气,好歹表个态啊!”
“你还是嫁给何舟舟吧!”安子雨悲伤地说。
苏红玉起来将水泼到他脸上,举起茶缸子说:“我打你了!”
安子雨站起来,从她手里将茶缸子轻轻拿过来说:“你真跟着我在这里一辈子养猪啊?真的为了我和你爹娘断绝关系?真的要受村里的人一辈子歧视?”
苏红玉说:“不会的!你总有出头之日!就算一辈子在这里养猪我也愿意,这样不是很好嘛!”
安子雨非常震惊地看着她说:“你不后悔?”
苏红玉一笑说:“我的人生里没有后悔二字!”
安子雨一把抱住她,紧紧搂着她说:“如果上天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出人头地!”
苏红玉看着他说:“对,这样才像个男人!你听我的话,我已经得到了消息,三年后就恢复高考,你一定要现在准备!”
安子雨看着她说:“真的吗?你别哄我!”
苏红玉为了坚定他的信心说:“真的,公社里已经有消息了,说内部发了文件,三年以后任何人都可以报考!”
安子雨面露喜色说:“好,为了你我一定成功!”
苏红玉松了一口气,感到非常欣慰。
“可是我没有书啊!”安子雨说。
苏红玉一笑说:“买了纸我给你写!我可以教你啊!”
从那时起,苏红玉安心地辅导安子雨学习。
作为一个能预知未来历史的人,苏红玉知道即使三年后的高考也是要看出身的,她并没有把握安子雨能不能不受政策的影响,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给他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