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作者:安一文      更新:2019-10-05 14:08      字数:2226

宁县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在庆榆市整个范围内,它处于边缘拐角的位置,南临齐江的入海口。齐江更特殊,它接连的是纵穿半个国家地图版面、极具文化历史的古运河——南北大运河。

在民国时期,宁县更是直属于省,属于第一行政督查区,一直到建国后才归于庆榆市。

有这样一个背景,宁县总体而言还是有点复杂的。

陆薇艺被一阵减速带震醒,她努力睁开惺忪双眼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上车水马龙,都开着大灯。

一小时路程太长,她晕车,不得不在刚上车时就强迫自己睡觉。

她收回看窗外的视线,看了一眼时间。她睡了四十多分钟,车很快就要到宁县的殡仪馆。宁县的殡仪馆和庆榆市的一样,建立在公墓主入口内不远处。

车里并不是漆黑一片,除了按钮显示的光亮外,还有车行驶过程中,路灯不断照到车内所产生的光。

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很有规律。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宁县。

上一回来宁县,是她还没成年的时候。

天气冷,陆爷爷带着她到这边来拜访老朋友,顺带给她买两件羊皮外套穿。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清晰,她的理智意识跟着一点点回来,清醒想起她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她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不过一会儿,身边的车辆渐渐变成了卡车一类,数量也稀少了起来。

宁县殡仪馆建造的地方偏僻,周边有公路直通一条高速。

前方七扭八歪,再开了一会儿,就看到了宁县公墓的大门。大门门口的停车位几乎没有多少车辆,公墓内是不允许行车的。

司机将车停在靠近大门的停车位。

陆薇艺没有等司机给她开门就下了车。她关上车门,被外面的冷空气冻了一下。

“小贺总发了信息给您。”司机走到陆薇艺身边说出了这一路上第一句话。

陆薇艺呼出一口气,伸手从包里翻找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条未读的短信。

她打开短信。

[毛海轩,宁县本地人,骨灰盒还在殡仪馆,三天后下葬。小伍会跟着你。]

她抬头看着司机:“小伍?”

司机点头。

陆薇艺“嗯”一声,四处张望看了一下周边,发现几乎没什么人后,便朝着公墓里,她记忆中殡仪馆的方向走去。

司机小伍跟在陆薇艺身后两步距离,跟着走进公墓。

在宁县,当天火化是极少的。按照地方习俗,尸体都要放三、五、七天,才会被送去火化。火化后,骨灰盒会在殡仪馆放三天,三天后允许领取下葬。

殡仪馆在晚上会有专人值班。值班室是另外设的房间。因为别的房间阴气太盛,又是晚上,对活人很不友善。

陆薇艺看到了值班室的灯光,走过去,看到一老一少在值班室内。

殡仪馆的值班都是一老一少。一般而言,是师傅带徒弟。在基本的制度框架下描述则是组长带组员。

这两人正在打牌,这个时间点送葬过来的人很少。如今晚上也比白天要热闹的多,时不时有人会送过来,巧的是这会儿正好没人来,这才给这值班两人有了玩牌的机会。

听到响动,年纪小的那个小青年一桌布盖在了牌上,探头探脑看向窗户外。

而年纪大的,看到了陆薇艺,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小薇艺么?”

陆薇艺看着面前这位老人轻笑一声,打了招呼:“岳老。”

岳老皮肤黑黄,额头上全是沟壑,发际线岌岌可危。他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乐意值夜班,主要还是家里头已经没什么人了。陆薇艺是在庆榆市的殡仪馆工作的,这个时间点来小县城,总不可能是来玩的。

旁边的小青年还一脸疑惑,岳老却是清楚陆薇艺的。

“来找人的?”岳老问陆薇艺。

“嗯。”陆薇艺庆幸着今晚是岳老值班,若不是,她想要寻一个骨灰盒,那还是要想办法麻烦到别人的。

岳老从位置上站起来,他钥匙常年挂身上,一动就叮呤当啷的。

“你看着这儿,我上个厕所。”岳老明着面说胡话,就准备带着陆薇艺去找她想要找的人。

那小青年一脸蒙,看看陆薇艺又看看自己师傅,“哦”是“哦”了一声,心中的求知欲全写在脸上。可惜在场暂时没有人给他解惑。

岳老出了门,领着陆薇艺和她身后的小伍往安息堂走。

安息堂是宁县殡仪馆放骨灰盒的地方,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摆放着的骨灰盒极多,有七百多个位置,大半都暂时有主。人进门之后,就能看到一排排的架子,每个架子侧面有着编号,像图书馆档案室一般。

架子上整整齐齐设置着一个又一个柜子,每个柜子里摆放的是一个骨灰盒。

门一开,屋外的冷风灌进来,外加上气氛使然,人能被吓一哆嗦。

“什么时候送来的,叫什么?”岳老往编号大的走。预估着就是这两天送来的骨灰盒。

陆薇艺看着柜子上的号码:“今天下午送来的,毛海轩。喝农药的。”

“我记得了。”岳老记忆力一向很好,听到喝农药的,立刻就知道是哪一个。他走到四百二十三号柜子前面,微微低头,开锁,抽柜。

一个普通的骨灰盒,机械加工产物,花梨木材质。

岳老让开了位置,示意陆薇艺上前:“你可悠着点。这不是你们阁里的骨灰盒。”

阁里的骨灰盒每一个都刻了安神阴符,能让戾气重的鬼都安分下来。机械制造的骨灰盒,卖价也不便宜,但效果是没有办法比的。若是遇到凶狠的鬼,绝不是掉一缕头发可以解决的。

陆薇艺从包里拿出了一支自来水笔,撩起了自己的袖子。

笔杆中的墨水红澄澄的,画到她左手掌心上,艳得如新鲜的血液。她画了一个不算繁杂,却很长的符,一直从掌心延生到她小臂。画得潦草又不是正常的字,常人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内容。

她收好笔,走到骨灰盒侧面,将细碎头发整好到耳后,沉下心,将左手按到骨灰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