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非梦！

那一刻，千丝万缕袭上心头。

桃夭一如十年前的模样，丝毫没有变。虽然我不再是十年前，但那种感觉不会变。

我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搜肠刮肚，希求能说一句好听的话，来庆祝久别重逢。

我看着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珠子，舌头却像打了结，脑袋一片空白。

“我……你还好吗？”

思量半天，我才控制住情绪。

不知为何，在看到我爸他们时，我一直都感觉在做梦，不真实。可是看到桃夭，却像真实的看到了这个人就在面前。

她的呼吸，她的动作，她身上的味道。

都离我那么近。

桃夭白了我一眼，附身捡起摔到地上的东西，嘴上不忿的说：“你还好意思说呢，不好！一点都不好！好不容易熬的汤，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心思嘛！”

她嘟着嘴，气鼓鼓的。

我却忍不住笑了，笑中带泪。

这才是她嘛。

我一把将她抱住，小时候她比我还高一点，但再见，她却只到我怀里。

可能，这就是改变吧。变化的是这些肉眼可见的条件，不变的是看不见的内心。

一开始，她死命的挣扎。但挣扎挣扎着，就停歇了，我隐隐听到她的哽咽。

后来怀中的她变得异常的乖，反过来紧紧地拥抱着我。

我可以感觉得到她的心，她落泪了！

这一变化。

让我瞬间清醒！

不对，这不是在做梦吗？

“你哭了？”我松开手，问她。

她急忙躲着，身子侧过去，捂着嘴强忍着情绪。

我看呆了。

为什么？

做梦还能做的如此真实？

她把汤放在门口的柜子上，汤冒着热气，香味弥漫。

“桃夭？你来了吗？快把汤端进来。”

突然，黄先生探出门口张望，呼喊道。

桃夭立刻背对着我端上汤进厨房。

黄先生笑着对我说道：“娃子，你看会电视去。”

“桃夭呢。”我马上问。

他笑笑说一会儿就回来了。

紧接着他便安抚着我回到客厅，让那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爷爷陪我。

我感觉到，有些地方有着微妙的东西，它让我从容，让我冷静。

我没有追上去欲问究竟，反而听从安排，乖乖的等到饭菜上桌，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一顿饭。

这样的团聚，是我毕生所羡慕的。

所以我没有阻止接下来的发展，哪怕是个梦，也当经历。

以至于往后的时光，时常回味。

进去厨房一趟，等到吃饭的时候，桃夭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他们有说有笑，互相夹菜，也给我夹。让我们的这个团聚看似很正常，体会了一番家庭温暖。

爸爸妈妈的感情无比融洽，两人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默契。

当然，他们也让我感受到自己是一个重要的家庭分子，对我也非常好。

可越是这样，越让我心里感到强烈的不踏实。

直到吃完饭，爸妈去洗碗，桃夭跟着一块去了。

黄先生忽然到门口招手叫我，让我跟他去一个地方。

我一愣，眉头微皱。

他要干嘛?

心中暗忖，迟疑了一下，我匆匆的跟上前去。

只见他左手提溜着一个包裹，包裹中堆了不少东西。我很是忐忑，像这样的包裹，我曾见过一次，掉下来的却是我不忍见的东西。

来到一片小竹林，竹林里放置着一张竹桌。

黄先生就把那黑色的包裹放在桌上，包裹掀开的那一刹那，我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上。

半晌，听到他幽幽的说：“你这娃子，让你过来学东西，你怎么还傻站在那儿？”

听到这话，我才小心谨慎的缓缓睁眼。

睁看眼睛一瞧，只见桌上摆的整整齐齐。

朱红、画笔、黄符、香案……

“你这是？”我愣神问。

他笑道：“你这娃儿，咱不是前不久说好，我要叫你画符吗？怎么，不想学了？”

“画符？”

我的思绪又被牵扯起来，画符之事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跟他提过。岁月久远流逝，我早就都忘了。

小时候我要学的东西很多，但是黄先生并不是全都教我。比如画符，他能画得一手好符，却让我不要接触。

我呆呆的走过去，瞧见他已经画好了一张。

黄符上，朱红的线条弯弯曲曲，每个人画符都有自己的特点，那特点就是别人看不懂。

“这一张是驱邪符，口中默念太上祖师自东南来，妖邪退散。”他在我耳旁教导。

我眉头深凝，情不自禁的伸手，他把笔交给我。

笔然朱红，在黄符上描绘。

我脑海中浮现出黄先生所化之符，线条无比清楚，我的手跟着脑海中的那形状自然描画。

待到感觉画完，我睁开眼睛一瞧，画的是个啥呀。

我自己都看不懂。

黄先生拍手大笑：“哈哈，不要着急，慢慢来。第一次都是这样，多画几次就好了。”

一面说，一面他暗暗的退开。

我定眼一瞧，桌上堆了两堆黄符纸。一堆上面画满，另一堆都是空白。

黄先生告诫道：“这东西你得好好学，静下心来学。黄先生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先回家歇一歇。”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眯着眼睛望去，深深的感觉到，这事态越发失控。

跟做梦浑然不同。

虽然做梦经常这样，梦境里什么都有，十分跳跃。有时候，代入感也很强。

但这场梦却不是，无比的真实，就像我亲身来到这个世界。

黄先生本转身欲走，听闻我的问题，转身笑道：“不管做什么，你能学到东西不就很好？”

说话时，他的眼睛盯着我。我不看还不要紧，视线一对上，我瞬间浑身激灵一颤，神智变得迷迷糊糊。

接着我就没再跟他对话，全心全意的感受着来自黄符的神秘力量。

我挥动着笔，闭上眼睛，一遍一遍的按照脑海中的线条描摹。

尽管开始时多数是失败，但我没有挫败感，越画越顺利。

直到第一张符画成功了，红芒在黄纸上一闪，我感到我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触动。

这就是成功的标志。

我顿时备受鼓舞，精神大振。

学会画符，至少以后面对邪祟，不用再太害怕。说不定，还能卖钱呢。

我喜不自胜，继续拿来第二张符。

学画符本身是一件难事，需要强大的精神力。不可能很快学会，需得要日积月累。有可能学习一张符就得画上几个月，甚至如果无法顿悟，几年都画不出来。

但我在这个梦里，精神力仿佛不再重要，也无需领悟，只要临摹便可。

正确率也在不断地升高，第一张我花了几十次才成功，第二张减少了一点，第三张又少了一点……

如此，等到日头西垂，照的竹林一片昏黄，我成功了！

地上全都是我学习过的痕迹，一整天下来，堆得地上满满都是。而桌上，则都是成功的。我画的跟黄先生画的摆在一起，形成两堆，高度一模一样。

我顿时心满意足，学习到了新的东西，让我无比的兴奋。

就在这时，桃夭赶巧过来，双手负在身后嫣然一笑，问：“今天成果怎么样了，有收获吗？”

“太有了！说出去谁信，我一天之内学会了各种符。”我沉浸在兴奋地喜悦中，无可自拔。

桃夭也为我感到高兴，满意的笑着，随后抱着我的胳膊，轻柔的说：“那就太好了，我们回家吃饭吧，大人们都在等着呢。”

直到这一刻，我重新清醒。

我仿佛沉浸在了这个梦里，失去了对真实的辨识。

但，团聚的晚饭，我不想错过。

于是，我随她一道回家，又吃了一顿难得的团聚晚餐。

享受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

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哪怕再真实也终究不能成真。

吃过饭，我左手持着封鬼令，右手捏着一张敕心符，艰难的做出决断。

这场梦该醒了……

可是那一刻，桃夭突然现身侧靠在我眼前的一棵小树旁，发丝随风飘摇，嘴唇微微蠕动，钻入我脑海中甜甜的说了一句。

“我本来就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