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闹剧以闹剧的方式收场。
随着幕布再次升起，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书城恢复了原貌。
这绝对是近百年来最伟大的魔术，感叹着有如神迹般的一幕，薛然也一夜之间成了南木市的焦点。
至此，当书城里发生的一切在以魔术铺垫为前提后，再离奇的内容也偏离了人们的视线。因为更多人将关注点放在了对魔术的破解上面。
当然，他们在对世界的认知范畴内探讨永远得不到答案。
“喂，小子。你说我这招妙不妙？”熊萌向唐起吹嘘着自己的计划。
“还行吧。”唐起耷拉着眼皮，回答十分敷衍。
从书城撤离后，唐起被熊萌拉着开了整整一晚上的会，已经是身心俱疲。现在还能够回答熊萌的无聊问题，在他看来算是对熊萌最大的称赞了。
熊萌不知道唐起的心理活动，在薛然行动的时间里，简单处理了身上的窟窿后，他可是精神得很。对唐起不走心的回答，熊萌刚要开口表达自己不满，却被唐起抢了先。
“你要是告诉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个事。”唐起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我不介意帮你在身上再开几个洞。”
“哟，一段时间不见，变暴躁了啊。”熊萌笑着揽住唐起。
唐起看了熊萌一眼，已经不想开口说话。
“找你来呢，当然是为了说正事。”熊萌说，“比如我的计划是不是，喂喂，你别走。”
熊萌连忙拦下欲要离去的唐起，说：“跟我去把猎杀者带回来。”
“带回来？”唐起转过身子，看向熊萌，“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当然，我被丢下去的时候，偷偷在他们身上安了追踪器，昨晚起就一直停在一个地方。”熊萌得意洋洋看着唐起。
“你确定他们不是识破了你的把戏？”唐起毫不留情泼了冷水。
“不会的。我要是他们，肯定不会浪费余下的时间。”
“你什么意思？”唐起突然正色。
“等找到他们，你就明白了。”熊萌拍了拍唐起的肩，“我让食堂准备了早饭，吃点东西再走。”
唐起跟着熊萌去了食堂。这是他第一次在s.r的本部吃到早餐，虽然很丰盛，但看着自己盘子里被熊萌堆满的食物，唐起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果然还是很在意所“余下时间”是什么意思，唐起在餐桌上神游。
“你吃得也太少了吧。”坐在唐起身旁的熊萌发现唐起放下了筷子，嘴里还塞着食物，他一边咀嚼一边说：“可能会找到很晚，那种地方没工作餐的。”
“没事。”唐起说，目光落在熊萌的腹部，“话说你还需要吃饭吗？”想起之前熊萌腹部露出的齿轮，唐起问道。
“废话。”熊萌吞下了嘴里的食物，拍了拍胸脯把食物顺下去，“我也是人好吧。”
“好吧。”唐起耸耸肩，然后安静坐着，等待熊萌吃完。
出门时，很多人也正准备离开。
“这事最后怎么处理？”知道那些人出门肯定是为了处理事件后续，唐起坐上副驾驶，问道。
“老样子。”熊萌打开导航仪，在接口处插上了一个小黑块，在面板的地图上亮起了一个光点。
听到熊萌的回答，唐起便打住了。所谓的老样子，他从冯廷那里有所耳闻。但凡涉及异变者消息流向普通人世界的事件，最后的处理方法无不是除当事人记忆。唐起这次之所以会多此一举的提问，是因为此次事件涉及的人数不是个人和小群体，而是一座城。要把整座城市的居民的记忆都消除，工程太浩大，没想到s.r还是选择了这种方法。
唐起把手搭在车窗上，看向窗外。说起来，前段时间从实验区莫名其妙逃出来以后并没有丧失掉记忆，后续老院长也没有采取措施，还挺让人费解的，唐起心想。不过实验区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呢，还有陈尼可的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唐起朝熊萌看了眼，没有问出口。
毕竟是体制内的人员，就算私下关系还不错，唐起还是选择了保密。
车子已经开了一段路，见唐起不说话，熊萌自娱自乐，嘴里哼起了歌。
“对了。”从自我世界中回归现实，唐起想起了昨天起一直困惑的问题，“那个叫做蔡雨瞳的孩子什么来历？”
“对小家伙这么感兴趣。”熊萌用着怪语气说，“不怕沐沐找你麻烦？”
“两回事。”唐起摆了摆手，示意熊萌不要想歪，“只是感觉她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唐起编造了一个理由。
“你想起过去的事了？”
“没有啊。”
“说瞎话也要从自身出发，小伙子。”熊萌满脸嫌弃，“而且我告诉你，雨瞳可还小，你最好收起你那肮脏的想法。”
“……”
熊萌说完，车内突然变得安静，感受到副驾驶传来的杀气，他连忙改口补救道：“雨瞳几乎是和我同期加入清洁工的，她的身份。而且，”熊萌指向唐起，“查看权限比你的还要高。”
后视镜里，看着唐起黑着的脸，熊萌叹了口气，说：“真的，没骗你。”
“那好吧。”唐起耸耸肩，一秒换了表情。
“卧槽。”熊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小子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我那是高强度工作后，短暂的小憩，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小子，嘴皮子越来越向你家店长靠拢了。”
“过奖。”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着嘴，车子从无人公路驶进市区。
“这个地方。”唐起停止了和熊萌的友好交流，嘴里喃喃道。
“你知道这里？”熊萌问。
唐起点点头，在不远处看见了悼亡者公园的一角。
“餐厅爆发袭击事件那天，我在这里遇见了王枭和楚芷依。”唐起说，“你知道这个公园吗？”
“不就是普通的公园。”
原来他不知道，唐起心说，然后说到：“这公园是座墓地。”
“是吗？”熊萌特意偏离了导航的路线，靠近公园，“不像啊，挺正常的。”
“看到那些树了吧。”唐起指向公园的林子，很多树上都系着绳子，“那些绳子寄托着生者对亡者的哀思，祭奠着四年前那地震中死去的人。”
唐起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包括王枭和楚芷依的家人。”
“这样。”熊萌出奇的没有反应，只迎合了声，将车子调整到正常路线上。
“不过你不知道这件事，还挺奇怪的。”
“我也是地震发生后才加入的s.r，而且和普通人有关的事不在我管辖范围内。”
熊萌加快了车速，把注意力放在了前方。
不多时，车子在一栋住宅楼前停下。
熊萌拿着显示导航的平板电脑走下车，在楼下的花丛中找到了追踪器。
“我就说吧，他们发现了。”
唐起还在说，熊萌却把追踪器丢给了他。
“用你的能力看看，不出意外就在这栋楼里。”
“行吧。”
唐起用手惦着追踪器，看着周围，将所见到的一切印刻在脑海中。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使用衍生出来的信息场能力，再次使用回溯时，给唐起带来了不小惊喜。他闭上眼，收集到的场地信息不断组合变化着，像在看倒退的电影片段，从闭上眼的那刻向前回放着。
片段中，露水从地面回到叶子上，飞鸟落下又飞起，偶尔会有黑影踩踏。过了很久，一瞬间的事，天上好像掉下了什么东西。唐起不确定那是不是追踪器，先盯着追踪器实物看了一会儿，然后反反复复，不断放慢再放慢那个时间点，才勉强确定掉下的东西是追踪器。
“从天上掉下的。”唐起抬起头，“我想我找到他们藏身的地方了。”
唐起完全没花时间，甚至没有使用能力。因为这栋楼只有一家的天台门是开着的，而且家里没人。
位置是十楼，唐起和熊萌相互看了眼。
“准备好了吗？”熊萌问道。
唐起不解，却在下一秒被熊萌拎起，然后他眼中的地面突然离他越来越远。
“到了。”熊萌将唐起放下，把半开的门拉开，走进房间。
“你个强盗。”唐起骂了句，走进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阳台的风铃，弄得风铃叮当作响。
屋子里很整洁，很明显能看出主人不常住。唐起开启信息场，与走向卧室的熊萌不同，他走下来一个小门前。在门前蹲下，用手在地面轻轻一划，确定了那是干了的血渍。
“喂。”唐起把熊萌叫了过来，“他们在这里。”
熊萌听到后，赶了过去。
“开啊。”熊萌见唐起在门前没动，催促道。
“你来吧。”唐起说，无论是早上熊萌叫住自己时说的话，还是门前的血渍，这些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结果。唐起不想面对的结果。
“行，我来。”熊萌握住门把。
“等等。”唐起又叫住熊萌，“还是我来吧。”
“那你来，别磨蹭了。”熊萌让出位置。
唐起将手按在门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吱呀——
门被打开，唐起缓缓推开门，眼睛在门开启时便眯着了一条缝，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却有害怕知道里面是什么。
只要门没开前，或者没亲眼看到事实前，都存在着各种可能性。但无论把结果设想的再好，都是自欺欺人。
踏进门的那刻，虽然封闭了视觉，嗅觉却第一时间传入了一个信息。
充斥在封闭空间的血腥气扑面袭来，十分浓郁，唐起胃里一阵翻腾。
血泊中，王枭低头靠在楚芷依的肩头。这时的楚芷依已经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手垂在地面。唐起脑海不知为何闪过了一个画面。楚芷依临时前，她轻揉王枭脑袋的手在慢慢失去意识后落下，成了眼前的光景。
明明都是死，两人不知为何选择死在了这间又小又窄的储藏室里。
“我出去透口气。”唐起说完，径直走出房间。
“要来一根吗？”熊萌随后也走出了储藏室，从唐起身后递去了烟，问道。
“不用。”唐起把烟推给了熊萌，“你怎么出来了？”
“时间还早。”熊萌见唐起不要，便自己点上。
熊萌靠着栏杆，慢慢吐出烟圈，说：“让他们多待会儿吧。”
“没看出来，你这么有人情味。”唐起揶揄着熊萌。
“我对猎杀者可一点好感都没有，怎么说呢。”熊萌望着天，“虽然结果不会变，但我事后想了下，如果我当时要是没有因为私心去追猎杀者，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好一些。”
“其实没差别啦。”唐起趴在栏杆上，意外发现目力所及是那片祭奠亡者的林子。
突然，无风的天刮起了一阵风。阳台上挂起的风铃撞击的声音被唐起来时听到的要悠扬。风铃摇晃着，系在尾端的飘带在风中飘扬着。唐起顺着飘带扬起的方向看去，很巧合的指向象征楚芷依家人的那棵树的方位上。
唐起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储藏室。
虽然知道没什么，但总感觉冥冥之中又在预示着什么。
“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还未到正午，唐起问。
“白天人多。”熊萌手中的烟已经快没了，他又续了一根，“天黑以后吧。”
“嗯。”唐起伸了个懒腰，“该休息休息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树干上飘起的红绳也才刚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