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还要准备睡多久啊？”

唐起朦胧中听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不对，确实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话，半睡半醒间的心理活动，大脑突然被传来的冰凉和柔软覆盖，令他模糊的意识顿时走向了清醒。

他睁开眼，身边蹲着一名陌生的少女，正用手戳着他的脸。

“你醒了。”见唐起在看着自己，少女歪头迎上他的目光，笑着说道。

“啊？”唐起愣了一下，心跳的频率突然加快。

“你？”少女离唐起又近了一些，“脸红了哦。”

“……”

“我…你…”唐起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回应，慌忙中脱口而出，说道：“你是谁？”

“我嘛？”少女站起身，个子小小的，暗红色的长发配上她保持着微笑的脸，精巧的五官下竟散发出了一股隐隐的邪气，“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之沐，是你的女朋友。”

“哈啊？”唐起看着自称是自己女友的少女，“开玩笑的吧？”

“对了，有件事。”赵之沐没有回答他，朝着唐起摆了摆手，让他从震惊中走出来，“那个魔术师是你朋友嘛？”

“嗯。”唐起点了点头。

“他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能会死哦。“

“什么？”

“现在去追，说不定还有机会。”赵之沐指向剧院出口。

看着唐起匆忙向剧院外跑去，她手指抵住下巴，嘟着嘴说：“应该还有机会见上最后一面吧。”

说完，她看向台下，见冯廷正在看着自己，便很大方地朝着他招了招手。

“你好呀。”她说。

另一边，唐起急匆匆赶向剧院外。

剧院的门半开着，在门边，他发现了一处打斗的痕迹。于是，在接受到这样的信息后，与剧院相同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立马展开。

影像中，夏航匆忙来到大门前，身后紧跟着飞来异物。异物的目标是夏航的后颈，但被没有得逞，被其躲过，钉在了门上。

唐起将门彻底推开，接着夏航逃跑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逃跑的方向为左，唐起朝着那个方向上打街道看去，架构出的画面继续扩张，一直延伸至相邻的那条街。

居住在老城区一年多，唐起对老城区也是十分熟悉，知晓了夏航所去的方向，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相邻的那条街是老城区中最早的几条长街之一，道路很窄，在街上停留的人都得将车辆停放在相邻的街旁。更重要的是，这条街以里是由单一街道相互连接着的，没有分岔路，逃跑的路线无法选择，最后到达的地方只会是死路一条。

“是谁在追杀他？”唐起心中生起疑问，曾调查过这名魔术师，资料中并没有出现与他积有恩怨的人。

回溯能力下的感官比起普通的异变者来说还要细腻，唐起边想边赶路。一路下来，在墙壁、路面和楼体上都看到了利器划过的痕迹。这些痕迹是由两种物体所留，而且行径的轨迹不同，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其中一个与最开始出现在剧场大门上的那个相似。而与之相对的划痕却很细长，深度也不算深。

“是纸牌吧。”唐起观察着划痕，得出结论。

看来在这段路上，夏航曾试图反抗过。

为什么在剧院时没有行动？唐起看着这条街，在这条狭窄的道路上，存在于泛黄照片中的老房子变得更老。虽然适合怀旧，但对于现代来说已经不具有太好的功能性，只剩下一些小店铺和一家门牌半斜的旅店还存留在此。夜幕后，街上就更加寂静，没有人迹，活着的气息完全是由昏黄路灯在维持。

“是怕伤及到观众，所以才选择在这里反击吗？”唐起自言自语。

与纸牌攻击方向相对而来的利器比纸牌要锋利的多，每一次都带着致人于死地的力道。而在这条街的后半段，双方有来有回的攻击渐渐变成了一方的压倒。

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唐起再次放大了自己的感官能力，以便可以接受更多的外界信息。在下一个路口处，他没有转到另一条路上，而是一跃而起，借助着楼外的空调机箱爬上了旅馆的二楼。

窗户是开着的，在月光下可以看见房间的门也是敞开的。

唐起从窗户跳进房间。旅馆由于地势问题和年久失修早已停止了营业，不过他听冯廷说过，老城区的供电系统在三年前的地震之后做过改进，所以旅馆的设施应该还可以使用。

唐起推测着，走出房间。异于常人的感官虽然可以令他在黑暗中行走无忧，但很多细节会因为分散了精力而被错过。于是，在楼道的尽头，他找到了走廊照明系统的开关。

灯亮起的刹那，唐起心头一震。

楼道的墙壁和地面由于被装饰过，所以在受损后表现的比水泥地面和外墙面上要明显得多。就像是被一群野兽肆虐而过，墙壁上的刮痕一道叠着一道。利物划破了墙纸，陷进墙壁的深度也有个三分。

夏航在逃，身后是漫天飞舞的杂物，小到杯子，大到桌椅，从他经过和即将经过的房间不断涌出。

唐起从回溯中看到了这番景象，但楼道却是除了留下的破损是真实存在外，其他的并没有留下。他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间的房门，里面没有变化。接着又推开了另一间，还是保持着他进入第一个房间时那样的格局和模样。

那么回溯中的影像是怎么回事？唐起心生怀疑，一间一间看过。

直到最后，他突然意识到，所有房间中都缺了一样东西，而那样东西在对走廊的破坏中功不可没。

“是杯子！”

除了自己最初进入的房间中，电视柜上还摆放着玻璃杯外，其他所有的房间都没有这件物品。

借由这个发现，唐起脑海中浮现出的场景迅速转变。从房间中飞出的物品，易碎物摔成了一片一片，其他东西在没有拦截到夏航后，便沿出飞出的轨迹，进入了对面的房间。

“那个人是在一边攻击一边清理着现场？”唐起颇为震惊，愈发想快些找到夏航。

夏航虽然比普通的异变者要强，但是他的能力并不具有攻击性。而且袭击夏航的这个人如果用s.r的那套评价来看，危险等级并不会比夏航低。

这时，不远处，玻璃散落的声音传来。

“三楼。”

唐起听声辨位，连忙冲向楼道。

恰好三楼走廊灯光的开关在楼道旁，他按下开关。

眼前，夏航倒在一堆白瓷玻璃中，身上的燕尾服碎成了布条，血遗落在衬衣和碎片上，触目惊心却又极具暴力美学。

背对着唐起的人见走廊突然亮起，回过头，一张小丑的脸映在唐起眼中。小丑面具的嘴角上，血迹很扎眼，在这样的场景下，甚至分不清血渍是真还是假。

小丑看了身后有人，但一点也不在意，继续朝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夏航走去。他手里握着一块碎片，似乎是想在确定夏航是否真的死亡后给他最后一击。

唐起关心夏航的安危，目光越过小丑看去，正准备冲上前拦住小丑。他打算动手时，却发现夏航的手指动了动，鬼使神差地夹住了一张纸牌。

明白了夏航的意图，唐起也就没有立即行动。可是小丑却在快到夏航身前时停住脚步，紧接着他手中的玻璃碎片脱手而出。

“小心！”唐起还是没忍住，冲上前。

夏航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甩出了那张早已准备好的纸牌，但目的不是挡住小丑的攻击，而是攻击小丑本人。

他是要鱼死网破，唐起看出了夏航的想法。在还未经过小丑身边时，身体向下倾斜，整个人借助冲力迅速向夏航的位置滑去。

可是小丑的碎片在空中突然改变了行径轨迹，转而迎上了夏航的那张牌。

纸牌与碎片相撞，反而是碎片被切割成了两半。但纸牌也因此变了方向。小丑站在原地，直接忽略了纸牌，任由它从自己耳边飞过，却未被其伤及分毫。

“你没事吧？”唐起一边询问着夏航的情况，一边留意着小丑。

“死不…”夏航刚要说，结果话没说完，突然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喂，你怎么了？”唐起还在状况外，却也感受到了手上的粘稠和滚烫。

他低头一看，夏航的心脏处不知何时插上了一张照片，正是夏航与女友的合照。

“什么时候的？”

唐起看着照片，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在玻璃碎片改变轨迹时，夏航身上的照片也从他身上飞出。那速度很快，快到从离开到重新回到夏航身上只用了一瞬的时间，但回归时的落点却是夏航的心脏。

“操控能力？”唐起看向小丑。

小丑朝唐起耸了耸肩，手一挥，白瓷玻璃化作了一堵墙挡在唐起与自己之间。然后，走廊灯光一关，他藏进了黑暗中。

“别走！”唐起见小丑要逃，便打算追上去，在起身时被夏航拉住。

此时的夏航已经行将就木，颤抖着从身上拿出圆球。

“钥…钥匙…”他喘着气说道，“交…咳…交给你了。”

说完，夏航咽了一口口水，硬撑着催动了圆球。光芒从圆球中炸裂，唐起没有反抗，迎着光，在光芒中失去了意识。

此时，旅馆也恢复了平静。

在寂静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夏航身边。

弥留之际，夏航还尚存着一丝意识。他看向闯入的人，涣散的瞳孔突然放大，十分惊讶。

“啊——”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拼着仅存的力气，断断续续说出了车牌上的号码。

那人朝夏航点了点头，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话，随后便捡起圆球离开了走廊。

目送着那人远去，夏航看向自己胸口的照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笑，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视线会越来越模糊。

应该是泪吧？夏航心想，但已经没有力气把手抬起。于是，他合上眼睛想将眼泪挤掉，再看清一次童雪的笑容。可是最后，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却再也没有将眼睛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