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作者:七只生煎包      更新:2019-09-17 12:48      字数:5451

“说吧。”沈修看着这女孩子这副模样,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他也不是没有绅士风度的人。

林灵听到这句话,脸色露出了欢喜的模样。

那个叫十一的男子端来了一盘子桃花酥,这秋冬之交的季节,哪里来的桃花酥?

晋太元中,武陵人以捕鱼为业。后面的老子忘了。

我上学那会就没好好背过课文,默写全靠同桌,考试靠的都是天王老子的庇佑。虽然他压根儿没庇佑过我,但我还是逢考必上香。对他,我简直比对妹子还上心。

这或许就是我和那么多女人上了床却没个对象的原因。

然后再想想我似乎不需要对象。我只需要一个让我在漫漫长夜想起,能够为她抽几根烟或喝几杯酒的人。

现实是,我每个长夜都很忙碌。我不忙碌的时候,不拥有长夜。

我和几个死党合伙开了个酒吧,我们酒吧里的妹子长的都不错。我没睡过的只有西莉。

听名字,挺犀利。看见人,简直一蠢蛋。

西莉是我们几个人里最爱看书的,她说自己长的不漂亮要多看点书让自己多点内涵。

酒吧的名字是西莉起的,叫“桃花源”。

起名字的时候我们几个老爷们儿顾着喝酒“嗯嗯啊”的也就同意了。

我们几个人,老赵负责酒吧,其他人负责喝酒。当然,西莉不喝酒。她喝养生菊花茶。

我们碰杯都是酒,她那一杯菊花茶永远都是最闪亮的“叛徒”。

这周四的聚会西莉迟迟未到,老赵说,西莉约会去了。

什么狗男人,居然泡我们酒吧我没泡过的妹子?

就在我们猜测西莉的男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糙男人时,西莉带着男朋友来了。

靠,一纯种小鲜肉。锅盖头,格子衬衫,白鞋。我们几个糙老爷们看了看他又互相看了看抿抿嘴没一个说话。

“秦狗,给句话啊。”西莉踹了我一脚。

草,这娘们儿,好好的在外人面前喊老子外号干啥啊。

“你对象不错,挺帅,以后常带来玩啊。”说完我就后悔了。玩屁,人家跟我们玩的起来吗?

中途,西莉的男朋友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他和西莉在我们面前接了个吻走了。

草,谁还没亲过姑娘啊。

西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说她对象又去打架了。

草,现在人什么毛病?一个个长的这么具有迷惑性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和老赵碰杯,马六迷迷糊糊的和西莉碰上了杯。

这次大家一起碰杯的时候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再一看,西莉菊花茶里的菊花惨兮兮的躺在地上。

西莉酒不过喝了三杯,就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我男朋友,睡过的女人我他妈都数不过来。”西莉说。

我睡过的女人我也数不过来。男人一般都不记得自己和谁谁谁睡过,基本一觉醒来也就忘了。

我和老赵互看一眼,碰杯。

九点马六和老赵一人一边扛着西莉送她回家,我坐在酒吧等他们回来继续喝。

老赵和马六回来后瘫在沙发上。

“这丫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么能闹?”老赵一拍马六的手臂。

“喝多了,正常。”

“这才三杯啊。”

我给他俩各倒了一杯酒:“她以前喝过酒?”

西莉知道自己男朋友到底干什么去了,酒喝多了基本什么都说了。老赵和马六肯定心里也有数了,和我说了两句也没多讲。

西莉这丫头,怎么他娘找了这么个对象?是老子不够好?

当一个男人最初不以睡你为目的和你处的不错的时候,要么就是他对你没感觉把你当兄弟,要么就是他是真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西莉,她是什么狗样子。

那头发,剪的跟狗啃的没什么区别。戴一副大框眼镜,妆都不化的。

她是老赵的学妹,老赵好像受过她什么恩挺照顾她。老赵说她性格好适合当哥们儿于是就把她拉进了我们这个集体。

唯一的妹子啊,不得珍惜?

我们艰难的时候,没这个妹子早撑不下去了。

我们几个人她照顾我多一点。和西莉相处很自在。我喜欢她笑,好看。也喜欢她穿桃红色的裙子,也是因为好看。

草,真肤浅。

西莉后来也渐渐改造了,估计是我们每天槽她槽出的成果。

现在是变好看了,这挑对象的眼光也太差了。那哥们儿除了看上去比我干净点还有哪点比我好?

老赵马六陪我喝了一晚上,老赵说,秦狗,别太伤心。

我伤心,伤心你妈伤心。老子坚强着呢,今晚撩个妹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西莉和我们最后的聚会在四月末的一个星期六。

她穿了一条桃红色的裙子。

这次她喝的还是菊花茶。

西莉和她选中的男人跑了,留下一条狗守着她的桃花源。

0.

她是你一眼就再忘不了的女人。

1.

油灯已经熄灭了,剩下的那半截芯委顿地趴伏在半凝固的浑油里,像每一个晦暗不明的上海的夜,奄奄一息。

我抬起头,看见她睁开眼,而又垂下了眼帘。在窗隙间漏过的一缕月光里,那双唇瓣微启,叹出朦胧的蓝烟。

烟——哈德门的烟。清淡柔和,生津回甜。我曾叫她换个牌子,而她只是看着我,就如现在这样,用那微挑的、漂亮的眼,眼尾晕开暗色的红。秀而细的柳眉悬在上面,在末端浅浅地弯下来,就像两把纤细的长刀。

不,或许不该用刀。她的眉眼是那样柔和,柔和中生出分明的昳丽。一双无情而多情的眼,深红色染了血的唇,绸缎的肌肤覆在白瓷的骨上,在光下透出圆融的冷意。是否该用月亮——月亮有这般的凄淡么?亦或是弯钩——而她又有那般的尖锐么?

我断了念想。而念想又很快地漫上来,在火柴被划响的时候。她抬起手,夹着烟的手,护住那摇晃的微火,而后将它落在灯芯上。玻璃罩的影子在光亮起时投在她的脸上,又被挺直的鼻梁分隔,像是某种陆离的、鬼怪的幻景,半边昏暗半边光明。

“一丁。”我说。

她于是看我。

那昳丽的眉目,因着光影而越发分明了。火柴从指间掉落,而食指与中指夹住烟,蓝雾袅娜升起。

“你记得我么?”我说。

“不。”她说。

她的回答简略而平和,就像那烟一样,余味柔短,风吹即散。那一瞬间我想起来我当初为何不愿要这个牌子,因为太清淡,不温不火。而她是这样有浓烈的美貌的女人,穿着红色的旗袍,上面是枫叶交缠花枝相叠。她该激昂的,我这样想,这么样明丽的人,当化最浓的妆,喷最艳的香水,抽最烈的女士烟。就像上海燃烧的夕阳,云海在尽头翻涌,黄浦江的水在暴雨中流淌。

就像火一样。

但是火,火不会记得。火也不会停留。它只是燃过了,就像她此时看着我一样,漂亮的晕着光的眉眼,目光里空无一物。

“我是你的朋友。”我说,“我爱你。”

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唇角弯弯地勾起,一双迷人的眼睛,一身谋杀的香水。

“爱我。”她说。

是的,爱我吧。我听见她说。她没有说出口,但那声音已响起了——你自当爱我。而后我也当爱你。

然而,这承诺却使我眼眶湿润了。酸涩的难过,就拥堵在鼻腔。朦胧的水光,模糊了光下的脸。我知道,我终将得不到她了。因为她说爱我——这样平静地说。

是的,怎么会这样平静呢?从那似笑非笑的眼睛里,无情像水一样柔和,而盈成了多情的波。两丸黑水银盛在白水银里,上面覆着一层月光,凄冷的月光。

多少人曾爱你呢?在风月的幻影摇曳的女子,多少人走过去?军统、平民、骗子、伶人,学堂里的书生,路边的少年,驾车驶过的高官。这个颠倒的洋场,不夜的上海,戏子在剧场里唱,欲前又踟蹰,踟蹰又彷徨……青年在树下里说,观诗心窃慕,无端动柔肠……爱你的人欺骗你,渴望你,追求你,占有你,而最终谁抛弃谁,谁又得到谁呢?

“我要走了。”我说。

“走罢。”她讲。

那摇晃的、不明的油灯的灯火,使阴影在她脸上摆动。我站了起来,而她送我,枫花在身上摇曳,极尽艳丽的红。那一瞬间我恍惚看见火,火在燃烧,烧在我们之间,空气熔化成长河。

“你会忘了我吗?”我问。

她很轻地笑起来。叹气时发出的声音,那烟夹在她手里,她抬起手,吸一口气,红光明灭。

她终究没有回答。

最终我动了身,踩过冰凉的木质地板,脚下发出嘎吱的响。我低头,从狭窄的门后黑暗的阶梯下楼,在很远的地方有一星光,透过缝隙漏进来,惨白色,街边的光。

最后一眼的时候,我回过头,看见她转过身,坐在我的座位上。她的侧面对着我,腰肢是优美的曲线,臂肘夹着恰到好处的角度,两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

烟——哈德门的烟,清淡柔和,余味甘甜。她坐在那里,像是一团浓烈的火,要燃尽了世界。但她将烟举起,衔入唇间,眉目平静又昳丽。

在我扭过头去的时候,那女人轻轻叹息,迷蒙的蓝色烟雾自齿间漫出,模糊朦胧的一团,消弭了所有幻影。

-

重逢。

木质楼梯发出了令人一阵牙酸的吱呀声,一个中年男人顺着楼梯慢慢地挪下来。

他的个子不高,整个人被罩在一件厚重而陈旧的鸦黑色大衣里,脖子上却裹了一条看上去特别新,而且特别昂贵的深灰色的围巾。他的黑色卷发压在围巾下,在疏于打理的凌乱中有种奇迹般的整齐感。

这个打扮让他看上去又矮又胖,不过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这样是否会将你吓跑。

你注意到他的脸——白得活像一不小心掉进了面粉缸一般,几乎没有血色,只有颧骨和翘挺的鼻尖冻成了粉红,半阖着眼睑一副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模样。由于光线昏暗,实在很难看出他的眼睛究竟是蓝色还是灰黑色。

你不喜欢他这样。他从前也绝不会以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出现在别人眼前。

他迈着小步向你走来——身上笨重的衣物使他很难完成这个动作。他站定在你面前,修长十指在腹前相握,左手拇指局促地摸了摸另一边被洗得发白的袖口,修剪得坑坑洼洼的指甲刮起了一些线头。

他小心翼翼地吸了一下鼻子,朝你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

“我还没收拾好……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他慢慢地越过你走向光线昏暗的客厅,从小茶几下面摸出了两袋速溶咖啡,想了想又放回去一袋,只泡了一杯给你,他自己没有喝。

按照你以往会面旧友的习惯,你会和对方聊聊目前境况——但你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他,觉得有些事是显而易见的,现在明显不适合谈论这种话题。

令人尴尬的沉默就像窗外的雾霭一样升腾起来。

他张了几次嘴,每次都没能吐出哪怕半个音节,显然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他局促地向后挪了挪,姿势僵硬地虚靠在沙发的靠背上,解开大衣扣子,露出领子直立、扣子系到最上端的白衬衫,又将围巾叠好放在一旁。

而你毫不避讳地凝视他,你知道自己的目光非常炽热。

这时你想到以前的事。如果在几年前,你面前的这个人肯定会大笑着把笔记本扔过来砸你的头,说:“转转眼珠子吧,蠢货。”

但现在他只是沉默着,有点难堪地转过头去,目光飘忽不定,似乎不敢把视线放在你的身上。

除去了衣物遮掩后,他那略显瘦削的下颚曲线一览无余,你注意到他领子下透出了一些红痕。

他知道你看见了,有些惊惶地抬起眼睛观察你的脸色。他将微颤着的右手覆在脖颈上,指腹摩挲着这些痕迹,仍然没有说话。

你确定你和他从来没什么额外的关系,但你仍然感受到了一种宛如领地被侵占的恼怒,等你回过神,手已经覆在了他的扣子上。

他下意识地又用右手握住了你的手腕。然而在他颤抖的、布满伤痕的指尖,你感受不到一点压力——他根本握不住你。

你看到他皱起了眉,你很熟悉他这个表情。你知道,他总是不允许自己做不好什么事情,任何失败都会让他对你大发雷霆。

但现在他只是颓然地松开手,垂下眼睑,低声说:“面包,牛奶,还有暖气。”

你知道时间和变故会改变一个人,几年来你替他设想过很多种轰轰烈烈的结局,唯独不敢想象他会妥协,无论对人还是对事。

你也知道,现在你可以做任何你曾经想做的事了。然而至少在这一刻,你已经对他兴趣全无,也许只剩下了一些怜悯。

他嗤笑了一声,拉下脸来,把迟迟没有动作的你一把推开。

你一点儿也没被他粗暴的举措惹恼,你猜测这粗暴的举动是因为你眼中的同情把他给刺伤了。

如果在以前,你想,如果在以前,你的玩笑开得过分了,他也会这么做。

以前你会害怕他真的发怒,怕他就此冷落你,但现在可不会了,你知道他没有能力拒绝你。

他瞥了你一眼,那是厌恶的眼神,但你并不在意,毕竟他本来也就不太喜欢你。

他站起来走到房子的对角,离你远远的。他随便撕了一张日历翻到背面,从口袋掏出钢笔,咬开笔帽,用左手在纸上慢慢地写了点什么。最后他将纸揉成一团,把纸团塞进你的手心里。

你把纸团展开一看,上面是线条颤抖但尽力排列整齐了的一个地址。

你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略带担忧地看向他的手——他马上把两只手都背在了身后,明显不愿意让你看到。

认定了你今天什么也不会做之后,他显得有底气了不少。

“如果你还打算来找我,”他颇为不自在地整了整衬衣,把门打开,要赶你出去,“就去我写的地址吧。现在这个地方房租太贵了。”

“你就这样……”你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摆摆手走回屋内,明显不想听见后半段话。

“拜托,老兄,”他说,“别的人还要来。”

你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他的破房子里逃出来的,也许他还在临走前和你拥抱了一下,也许没有,这本来是你一直渴望的事情,但你觉得这太恐怖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不知道他看了你慌乱的样子会不会发笑,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烟盒里少了一点东西。

在你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又坐回了沙发上,把破大衣和新围巾披回身上,嘴里叼着从你身上顺来的烟,没有点燃。

他觉得这太恐怖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方铎。

稍微修改了一点点内容,把有歧义的部分重新捏了一下,现在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图是@charon给我写的,和上文其实莫有什么关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