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同桌
作者:林城木森      更新:2019-09-14 07:06      字数:2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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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厉放弃挣扎转头看向我:“快,快去班里找几个男生,赶紧送她去医院,这要是膝盖摔裂了不是闹着玩的。”

我拔腿就往教室里冲,找了班里最高的两个男生送叉叉去了医院,付厉不放心,和班长嘱咐了几句也跟去了。外面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班里只能安安静静上早自习的人心思早就不在作业上了。

进班时舍长一个劲朝我挤眉弄眼,我写了一张便利条交代情况,确定周围没有老师后才交给她。

舍长看完又将纸条交给了董希,董希回头用无声的口型询问我:“没事吧?”

我摇头,叉叉平时多大咧的人刚刚哭成那个样子,我真说不清她到底有事没事,我只能摇头表示不知道,但好像摇头也是没事的意思,我又连忙点点头。

董希疑惑的看了我一会儿,我解释不清,只能堆出一个苦笑。

叉叉和那两个男生一直没有回班,我回想着刚刚叉叉摔下去那一幕,当时我一个趔趄混乱中是不是按住了她拉着我的那只手,如果不是被我按了一下她是不是不会摔得那样重,当时周围纷乱的脚步声中是不是也有她膝盖撞地的声音,只是我没听见。

其实这样的回想是没有结果的,事故发生前后不超过两秒,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她那一声很痛苦的尖叫。

早自习过去,早读过去,第一节化学课小年轻已经拿着教案进班了,叉叉还没有回来,我频繁的回头看后门,希望下一个瞬间就能叉叉活蹦乱跳的走进班。

苏正阳察觉到我的焦虑,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在我眼前晃,吸引了我的目光后举起手上的化学卷子。

“拿卷子,上课了。”他小声提醒我。

我恍惚的回过头拿出试卷夹翻找,脑子里仍旧是懵的,我知道我要找化学卷子,可是化学卷子几十张我现在到底应该拿出哪张,光是这两天发的就有五张。

我回过头向苏正阳求救,他提起卷子让我看清楚页码,是单元小测的那张,昨天新发的,最后那几道大题我没写完,还是拿回宿舍去写的呢。

那我放哪了?我把卷子夹里的化学卷子全翻出来,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是没有的。

我这人常乱放东西,不知不觉中就学会了“情景再现”的技能,沿着最后一次见到那样东西的情景顺藤摸瓜,曾经找到了夹在生物书里的语文试卷和放在自行车车筐里的家门钥匙。

今天早自习我没有写化学卷子,早上来的时候手里也没拿,可是出宿舍时我回头看过床上并没有东西,最后一次见到是昨天夜里,我钻出被窝透气,把卷子放在了床褥下面。

床褥下面,昨天被隔壁宿舍说话被抓打乱了思绪,卷子现在还是在床褥下面呢。

这都什么事啊,我胡乱拿出一张卷子装模作样的看,还没等我把心里的怒火咆哮干净,小年轻忽然伸出手指向我们这一行。

“讲选择题,从这行开始吧。”

我连咆哮的力气都没有了。

讲题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我却忽然变得漫不经心,很懒散,很无所谓。如果是往常我一定会战战兢兢的央求前后同学帮忙——在我站起来回答时提醒我答案,尽全力不被老师抓包,反正这些事情我从小就会。

但是今天我却有些放肆,不是因为老师是脾气最好的小年轻,也不是因为最近化学成绩的大踏步式进步,我就是累了,疲惫像是黑色的岩浆,与睡眠和困倦无关,从我这座没有生机的火山口用没有生机的速度朝外涌。

没多久就轮到我,我站起身前,小年轻很期许的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是专属好学生的目光,很少有老师会把这样的目光投向我。

“老师,我卷子忘宿舍了。”

小年轻正要往黑板上写些什么,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期许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倒也没有为难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脸上的表情太过悲壮,我能听出她可以放慢了语速的安慰。

“没事,那就先和别人看一张吧,你同桌......”小年轻看了一眼叉叉的空位,不知道是不是脑抽了居然往旁边看了看,于是原本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的苏正阳在她的目光中缓慢坐直了身子。

“宁晨,你先和苏正阳坐一桌吧,反正他也没同桌。”

171.

苏正阳和我都是一愣,还是苏正阳最先反应过来,身子一移坐到旁边的空位上,我维持着脸上悲壮的表情走向他,前后左右都是大片殷切的目光。

这节课我要是能上下去就奇了怪了。

我忽然想起来初中的时候,大家备战会考,下午的两节自习课全用来复习政治历史地理生物,初中的知识点在现在看来就跟闹着玩儿一样,每节自习课都背相同的内容,全背下来了也不允许写主科作业,大家烦躁又无计可施,便有人动了小心思。

那时候值班的都是副科老师,好糊弄,于是常有成绩不好的男生佯装忘带复习资料,然后搬着椅子跨过半个班坐到喜欢的成绩好的女生身旁。当时我也是像今天看我的人一样看他们的,眼神殷切,炯炯有神。

苏正阳直接把卷子推到我这边,自己埋头在算一道物理大题,我侧过头看了几眼,基本上从第三步开始我就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了。

果然无论我怎样追赶,他还是遥遥领先我很长一段路程。

那道大题好像很复杂,用我的脑子区分简单和复杂只有两种判断方式,一种是看这道题在整张卷子中的位置,越靠后越难;另一种是看解题步骤的数量,看苏正阳写的这大半页纸,估计复杂程度是“我拿不到分”级别的。

他没听课我也没听课,小年轻又开始一贯的讲题模式,一个知识点延伸出三个知识点,三个知识点延伸出一个家族,我几次愣神之后,很快就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了。

我盯着卷子上的一道实验计算题发呆,我记得昨晚这道题折磨了我十多分钟,苏正阳卷子旁的空白处标记了解题步骤,我心不在焉的看着居然也能看明白。

而不是像上学期上上学期一样看答案都像是看天书。

“干嘛呢?”苏正阳用胳膊肘撞我。

“听课呢啊。”

“那你倒是翻页啊,都讲到第二道大题了行吗。”

我郁闷的把卷子翻过来,一抬头瞥见小年轻奇怪的眼神——其他人几分钟前就翻页了,我这边的声音一下子显得特别突兀,于是我连忙装作看另一面标记的样子又翻了好几下。

等到小年轻不再看我,我低声问苏正阳:“你不是没听课吗?”

“是没听。”他停顿下来,眼神顺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往上看,好像是有哪个地方算错了,我也不再说话,安静的等他算完,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发现了,每次苏正阳做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大题时,眼睛里都有光。

他查了两遍还是没能查出来,只好犹豫着继续往下算,算了两步笔尖移动速度变快,我知道他的思路又清晰了。

核对完答案,他点点头,转身又拿出两张生物卷子。

“不过我记得整张卷子只有背面第二题涉及强酸制弱酸,而且,我知道你肯定没听讲,对吧。”

他用的是“对吧”而不是“对吗”,陈述句里有着自信的笃定语气。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相当于默认,但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原因。从小我就养成了一边听讲一边发呆的技能,眼神向下投向桌面,随着老师声调高低无频率点头,偶尔动笔写几个字——还没有人这样自信的说,我知道你肯定没听讲。

“你不是常这样嘛。”他满不在乎的弯腰学我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连表情模仿的惟妙惟肖,走神走的一脸认真迷茫,挺欠揍的。

“你才常这样,我上课可都是好好听讲的好吧。”

“切。”苏正阳小声哼了一声,有些不屑,“我还不了解你。”

我犟嘴的脾气又上来了:“你了解我个屁,你哪来的自信啊你。”

苏正阳被我噎住,停下来想了半天才笑嘻嘻的回答。

“因为我是你师父啊。”

这次是我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