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门散剑门位于天山山顶的东北角，有很多临近的屋子，没有主殿，像极了山下玉门的建筑分布。
散剑门在剑冢里的位置有些尴尬，甚至可以说是名存实亡，直到这一届试剑结束，门内才有了两个活人。
进散剑的弟子，可以自由的阅览与修行七剑所有剑谱，不受普通门规的限制，但是，门内所有人不得为散剑门内的人讲解任何问题，如有违反，做逐出门派处理。
没有人授业，那么学习就会变成一件事很麻烦的事。
山里头放晴了有些天，地上的积雪薄了好几层。
苏月胧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腿上横放着那柄入门时发的剑，神色有些忧郁。
石头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她所借的第一套剑谱是《流光谱》，流光剑的剑谱。
原因是听说这套剑法是七套剑法里武动起来最好看的，对女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美丽更能吸引人，但她现在有些后悔第一次就选择了这套剑法，剑谱招式看起来确实相当华丽优雅，可是，她觉得有些的过于阴柔。
阴柔这个词对于女孩儿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女人是水做的，但苏月胧的心底觉得有些问题，她比较喜欢阳刚霸道的剑法。
虽然她也喜欢美丽的事物，但在功法这件事上，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母亲的影响，她比较像个男人。
听说转魄剑法是七剑里势头最猛烈的剑法，想到此，她起身便准备去将《流光谱》归还于许清风，然后去找东南角的慕白绫借《转魄谱》。
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向来是她的行事准则。
她跳下石头，迈出步子，却被一脸匆忙赶来的好友拦了下来。
那是一位姑娘，扎有一头麻花辫，跑起路来辫子甩动，十分灵动可爱。
她叫赵冰洁，与她一样，是这一届试剑的新生，最后拜入了落华剑的门下，偶然在饭堂里结识，发觉趣味相投，便成了闺中之友。
“怎么了，一脸慌张。”苏月胧看着好友的脸，问道，结识有几天了，在她心里这是一个蛮文静镇定的女孩，不太会露出这种神情。
赵冰洁停下大口喘着粗气，带得那口气顺上来后，说道:“我听说藏剑阁里丢了书，外面流传是你父亲做的。”
苏月胧噗嗤一笑，“不过是流传。”
赵冰洁拉住她的手，一脸凝重，“我听说慕白绫千师伯刚刚去找了你的父亲。”
苏月胧脸色一变，抽回手，顾不得铁剑滑落在地，跑向半山间。
对于传言，她丝毫不在乎，无论外人怎么看待那个男人，在她眼里，都不过是个笑话，但司掌刑罚的慕白绫去到他的屋子，这代表着在师叔伯们的眼中偏向于此事是他做的。
偷书是死罪。
......
......
苏月胧推开那间院子的大门时，看到了让人苦笑不得的一幕。
苏秋寒正左手单手支撑倒立在墙角，右手小拇指在掏耳屎。
这种形象模样的男人会去藏剑阁里偷书？苏月胧觉得师叔伯们一定是脑子哪里出了点问题。
她走到苏秋寒身前蹲下，好奇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苏秋寒不假思索地回答:“训练平衡感。”
“这样练有用？”苏月胧一脸不可置信。
苏秋寒解释道:“有用，倒立可以不关可以训练你的平衡感，还可以训练身体的协调感。”
看着倒过来的脸，那两撇粘着的小胡子很是喜感，苏月胧扶额，起身拿过院子里的椅子坐到旁边，蹲着太累，而且她不想看到倒着的这张脸。
她开口问道:“你去藏剑阁了？”
苏秋寒回答道:“是啊，在院子里闲着有些无聊。”
“外头说你偷了书？”
“说说而已。”
“我听说慕白绫师伯下来了？”
“嗯，刚走不久，消息倒是蛮灵通的嘛。”
“没有偷？”
“没有偷。”
苏月胧放下心来，身旁的这个男人不会说谎，但旋即，又担心起来，流言不会没有出处，既然他没做，那就表明有这是一次栽赃，有人想对付他。
“不用担心。”明明连头都没有转向女儿的苏秋寒却好似看穿了她心里的活动，开口说道:“现在还早，不过是个开头，等对方开始行动了再见招拆招也不迟，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既然不知道对方是谁，那么即使想破头也得不出结果，这种事太浪费时间了。”
苏月胧听完后忍不住吐槽道:“那你不会想个办法把敌人引到明处吗？”
“想不到，太麻烦。”
苏月胧哑口无言，她知道，后面那三个字才是他不愿意做的真正原因。
怕麻烦始终是这个男人最大的缺点之一。
她忽然觉得这次下来下的有些没有意义，既然自己确定这个男人不会做这种事，那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立刻跑下来一趟呢？
苏秋寒一个翻身，双脚回到地面，他摸了摸闺女的头，说道:“别想的太多了，事情没有发生以前就去想，即便想出了一百种结果，只要都没有切实发生，那么所花的这些时间就都成了毫无意义的浪费，以前的老头子说的好啊，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月胧白了男人一眼，表示自己不想理财。
苏秋寒将女儿头上那些因为跑步而显得杂乱的黑发理顺后，问道:“既然下山了，那要不要一起去躺剑冢？”
原本进入内门后，各个剑门会安排新入门的弟子统一一个时间去一次剑冢，但因为苏月胧进的是散剑门，连活人都只有两个，又怎来的安排。
此时听到苏秋寒的邀请，她立刻点点头答应下来。
“但是，你只能去两次剑冢，这么早就要去吗？”苏月胧抬头看向男人。
通常来说，剑道造诣越高，进剑冢能得到的收益便越高，因为那时便可以真正知道什么样的剑适合自己，内门弟子进入的次数限制，但外门弟子一生只可进入两次。
“无妨，两次就够了，不过要等我一会。”说完苏秋寒起身向外走去。
苏月胧疑惑问道:“你去干嘛？”
苏秋寒头也不回，回答道:“我去一下茅厕，大解！”
小姑娘一听，差点起身一脚踹向那个背影，最后还是忍住了。
厚重的云层飘过，有日光撒下庭院。
很多年后，这个背影成了她心底不可触及的一部分，每每回想起来，总免不了一阵唏嘘感叹，以及，怀念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