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十月二十九日，后天就是三十一日，也是安怜去动身去美国的日子。

回去的路上，成越背着安怜走在秋风萧瑟的街道上，已是深夜，路上行人伶仃，树影婆娑。

尼古拉斯默默跟在身后，它前腿有问题，步履蹒跚，可是成越已经没有手去抱它了，成越已经尽力了。

真的尽力了。

明明还想做更多的…

安怜双臂环在成越的脖子上，身体压在成越的背上，很轻很轻，轻得让人心酸，她双臂时而用力，时而虚弱地松开…

成越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望着前方的灯火通明，忽然有些朦胧，他眼眶有些红。

“呐呐，你说点什么吧，我好像很困很困…”

“困就睡吧…没必要硬撑着…”

“我不想睡。”

成越疑问道：“为什么？”

她说：“我想再陪你一下…”

闻言，成越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身旁的灯光洒落下来，笼罩在两人身上，融合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短暂的沉默后，成越的手机响了，是潘若蓝打来的电话，都忘记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了。

“谢谢你…人已经找到了…你帮我转告给大家吧。”

挂断电话后，安怜出声道：“对不起…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以前想要从安怜嘴中听到一句对不起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可是现在她已经那么容易就脱口而出了。

忽然间，成越有些怀念当年那么肆意不羁的女生。

他说：“你没错的…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他们是不会嫌弃你的。”

“不是的…成越，他们都是你的朋友…除了你和我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其实也好想去追寻自己的人生…上大学、交朋友、谈恋爱、结婚生子…还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去尝试…”

安怜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就停止了…

成越就这么一直背着她，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

sz人民医院。

医生从病房出来，对成越和安亭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带病人去国外动手术的话，我建议越快越好…再拖下去就没有希望了。”

成越和安亭相视一眼，望着对方脸上的绝望，仿佛是在照镜子。

后来，安怜醒了，她没让成越先进去，只让安亭进去了。

成越一个人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待了很久，时不时望着冰冷的房门。

半小时过去了，房门依旧紧闭着。

成越还是没忍住，偷偷打开了房门进去了，他的步伐很轻，慢慢靠近，安怜和安亭都没有发现。

前方，病床上，安怜轻轻地握住了安亭的手，声如蚊吟，低语道：“哥…能当你的妹妹实在太好了…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我还想当你的妹妹。”

闻言，安亭鼻子一酸，微微闭目，努力不让眼泪流下，“傻姑娘，应该是哥谢谢你，谢谢你能来到我们家，成为我的妹妹…有一件事，哥一直没跟你说。”

这么多年，除了小学那几年，安亭稍微开朗一下，偶尔对安怜说说心里话，几乎都没有向任何人袒露过心扉。

上了高中之后，更是封闭内心，带着面具做人。

安怜问道：“什么事？”

“这么多年，哥其实一直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女生，哥暗恋了她很多年，可是一直不敢靠近，甚至还躲得远远的。”

安怜没能听懂安亭的话，只是惊讶道：“骗人…我哥这么优秀，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有配不上你的女生。”

安亭破涕为笑：“有的…她是个和你一样优秀的女生…”

“那她是真的很优秀啊！”

说到这里，安怜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抹刺眼的猩红从鼻子延伸到唇上。

见状，安亭惊慌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子，准备喊医生，那一瞬间，他见到了成越。

还来不及出声，躺在床上的安怜摸黑拉住了安亭的衣袖，勉强道：“不要喊了…会让成越担心的…”

安怜不知道成越其实已经进来了。

安亭望了成越一眼，后者咬着唇，点点头，示意他不要说破。

“嗯…哥不喊医生进来。”

安怜又咳嗽了两声，用手背擦了擦血，流下两抹像八字胡一样的血迹，有点滑稽，可是已经没人能笑出来了。

她说：“哥…我们明天就离开吧…不要告诉成越了，我不想他跟着一起过来，来了也只是徒增悲伤。”

明天是三十日，比预期的时间早了一天。

闻言，安亭默默回头望了成越一眼，后者捂住嘴巴，努力让自己沉默地深呼吸。

“我啊…下辈子想当一只猫，当成越家的猫，白天他上班，我躲在家里阳台晒太阳睡大觉，等到他晚上回家，我就躲进他的怀里，他带别的女人回家，我就抓花她的脸…嗯…就这样吧…”

听到安怜的话，成越思绪万千，终究没有出声。

……

后来，安亭和成越退出了病房。

安亭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要跟着我们去美国吗？”

此次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

非常艰难痛苦的抉择，成越心里滴血，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咬牙道：“按安怜的意思来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有主动联系你的话…那应该…”

安亭的话没完，成越就打断了他，不让他继续把话说下去，：“我会等她回来的…”

“明天你要跟过来送机吗？没所谓的，安怜看不到的，如果你一定要偷偷跟着，没人可以阻止你。”安亭说道。

成越眼神复杂地凝视着紧闭的病房门，没有太多的犹豫，就摇摇头：“不了…这是她的决定，我会尊重她的。”

……

第二天傍晚。

戴着口罩的安亭推着轮椅出现在sz机场，这是个充满了离别和重逢的地方，离开可能是为了下次的重逢，也可能是永别。

安怜自己已经来到机场，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能听到周围的哭声、笑声，以及匆匆的脚步声。

安怜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地方，只是也喜欢不起来，她很想很想有机会再次回到这里，哪怕希望渺茫。

“哥，我们登机吧……”

“嗯。”回答的时候，安亭遥远地望着机场大厅的正门，可惜的是，人来人往中，并没有成越的身影。

那家伙…真的不来了吗？

事实上，从昨晚凌晨开始，成越就不见了，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过。

是害怕自己忍不住…舍不得，所以刻意躲起来了吗？

安亭深深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所以，就这样吧…

“安怜，我们走吧。”

“嗯。”

话音刚落，安亭推着轮椅，正准备过闸的时候，机场大厅内忽然变得纷扰喧嚣起来，在场不少人纷纷抬起头，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见状，安亭在距离过闸口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步伐，顺着人群视线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到之处是机场大厅的显示屏。

显示屏在跳闪，时而清晰，时而雪花，右上角挂着“live”标志，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这是直播？”

“这是什么特殊节目吗？”

听到周围人的声音，安怜疑问道：“哥，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停下来？”

“等等…”安亭这么说道。

终于，机场大厅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舞台…舞台上站着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