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城距离京城不远，乃是一个颇为富庶之地，辛柳乡时，快马加鞭赶路姑且要一个多月时间，萧建丰一行人灰溜溜在尘王派来的手下‘看护’下回到安瑾侯府萧家，已经是两个月后。

当萧老夫人听回来的人叙述，这次山阳城之行，不但半分好处没捞到，‘赔了夫人又折兵’，顾氏那些可赚大笔银子的买卖竟然一桩都没要来？连嫁妆都将被讨要回去？

萧老夫人气的大骂，“一群蠢货！要你们这些人何用？安瑾候府萧家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儿子安瑾候倒是与那顾氏撇清了关系，却不是‘休弃’而是‘和离’？尘王竟也插手其中？

“这个贱妇！”

越想越看底下跪着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随手扬起手中茶碗，微微有些热烫的茶水就被泼到了底下几人脸上。

只见黄渍渍的茶汤顺着几人额头淌到衣襟，有的还在脸上留下几片突兀的茶叶，几个婆子吓得一闭眼，却也只能直挺挺受着，不敢挪开分毫，怕惹得萧老夫人不快，更加被迁怒。

又听几人支支吾吾小声禀告“我，我们想着......既然那顾氏有尘王撑腰我们奈何不得，不如在嫁妆上做些文章，以次充好、混淆数目或干脆砍去一半，也不会有人发现。”

萧老夫人脸色稍霁“恩，还算你们有些脑子。”

说话的婆子悄悄看了一眼韩丁家的媳妇子，又战战巍巍说道“可是谁成想，顾氏竟拿出了一份当年一模一样的，有官府盖印的嫁妆单子，已经在尘王派来的人手上......”

嫁妆单子通常一式三份，娘家一份，出嫁女一份，官府一份，每一份都有官府的公文大印，无从造假。顾氏娘家那份应该已经没了，官府那份则是核对嫁妆用的备案。

萧家若想在嫁妆上做文章，要么贿赂官府更改明细，要么像之前一样拿走顾氏的嫁妆单子，让对方无从讨要。

“什么？顾氏手里还有一份嫁妆单子？果然该死的贱妇！早知当初撵到衣角胡同时，我就该派人一副汤药结果了她，省的还留着这个祸害跟我萧夏氏作对！”

地上跪的几个婆子一听，更加战战兢兢垂头不敢言，萧老夫人手上的人命可不只一两件，这些年越老越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让人远之不敢敬。

萧老夫人尤不解气怒摔了几套茶盏，也不管地下跪着的人；这时，听下人禀报萧老爷过来了，挥挥手，几个婆子这才心舒口气的借机起身，退到一边，可算有人转移老夫人注意力了。

萧老爷摇摇晃晃又一身酒酸气的进来，脸上还赫然几个大红唇印子。“啊？地上咋回事？你们也喝啦？”然后一屁股歪在临窗大炕上吩咐道“给我沏杯茶。”

萧老夫人见此，被压下的火气又蹭蹭冒起，起身几步上前狠狠给了萧老爷脸上一巴掌。

“喝！就知道天天喝！你个老不知羞的老东西，我呸！我算瞎了眼了嫁给你！你这是又从哪个姨娘小妾屋里出来的？还是又去外面招惹女人了？你说！这些年你除了会喝酒找女人，还能做什么大事？”

伸手顺势拽着萧老爷胳膊一扯，萧老爷尽管曾经人高马大，这些年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老态毕现，再加上喝了酒，人不碰他都飘，在萧老夫人的一拉一拽下，直接就前扑摔在地上，手差一点就摁到碎瓷。

只听萧老爷一边哎哎呦呦的哼唧，“哎呦，疼死爷了。”还一边意识不清的咕哝“意儿，别闹......”

我闹！呸，我闹你个大头鬼！萧老夫人再忍受不住的破口大骂。“你们萧家男人没一个有出息的，丁点小事都办不好！”又指着一旁低头贴墙根站的几个婆子丫鬟。“你们也是，一群废物！”已经气到连儿子都骂进去了。

随后吩咐身边的董妈妈道“董妈妈，去，让门房套马车，我要进宫面见安嫔娘娘！”

她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罪臣遗孤她还收拾不了？敢跟她叫板作对，不知道夏家背后是有安嫔娘娘撑腰吗？你尘王再有能耐还能大过皇帝陛下去？安嫔娘娘可是辅佐武宗帝顺利登基继位的大功臣，更是陛下的宠妃！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乡城发生的事，山阳城顾家可不知道，此刻顾氏正小心嘱咐常妈妈与张妈妈两人。

“两位妈妈，此行路上一定多加小心，我已雇了‘威猛镖局’的几位爷随行护送。”又有些遗憾的叹气“哎，我是个不便示人的身份，这次范阳之行，多劳烦几位妈妈费心了。”

如果卢家不肯接受她顾氏罪臣遗孤的身份，若她本人去，碍着颜面，可能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只有派去顾家世仆身份的张妈妈与常妈妈两人，或可缓和一二，若卢家愿意与顾家再联系，自会派人上门来，若不愿意，她以后便歇了这份心思。

同时，她还有一个不便向外人透露的想法......

张妈妈道“夫人别担心我们几个，您把府里得力的几个丫鬟仆人都派给了我们，您与小姐在家更要小心，要不？再找人牙子买些下人？”

顾夫人一想，也觉得合适，几位妈妈年纪大了，府里还有制花露、提取精油、酿酒等活计，她们家扩了这么大的院子，又建了多座大的库房，再加上‘顾氏酒坊’那几间大屋子、后院的场地，让它们闲着可不好。

于是点头，“妈妈们放心吧，有白夫人介绍的人在，我这就派人找几个人牙子，再买一些老实本分的婆子丫鬟仆人。”

张妈妈则不放心的建议道“最好买一家子身契都在手，全家发卖为奴的，咱们府也该渐渐培养世仆，有顾家自己的家生奴了。”哎，可惜，也不知顾家曾经那些世仆现在何去何从。

家生奴也叫家生子，是指父母爹娘都为主家仆人，生的孩子自然也为仆人，孩子的孩子还是仆人，这种人虽名不好听，但比一般外头买来的奴仆在主家有地位得多；通常为大户人家的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世仆，其本身也代表了一所大户人家的深厚底蕴。

顾芳容点头道“张妈妈放心，我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