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面具下，张天乐嘴角轻扬，笑得张狂。

很久他都没有这么笑过了，因为这会让他忍不住大杀四方的心情。

——来自神乐土灭门惨案的黑暗心情。

他的右手从黑袍底下甩开，抽出那把炎阳的匕首，耀眼的红光比天空的太阳更猛烈。传说，这把匕首饮尽了无数人的鲜血，才会红的如此鲜艳。

“油吉！炎阳尊人在此！还不跪下！”

随声，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穿过重重巫族军队的守护，一把黯淡无光的匕首架到了油吉面前。刀锋上隐隐泛红，是血迹染成的颜色。

——这就是炎阳的魔杖，名为“刺杀”。

油吉认得这柄小刀。天灾时代，他曾与炎阳交过手。若不是这人，他早就把那村上的人杀光了。

再一次和炎阳交手这一刻，之前兴奋的报仇感不见了。恐惧一瞬间占领了整个灵魂，即使如今他已经变强，甚至还得到了火霜大人的力量，就算是独挡人族大军，他也不会半点畏惧……

但恐惧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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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年前，天灾时代。

世界的基本“存在”秩序出现了系统性问题。

地震，海啸，瘟疫，变异，流星火雨……

直到“镜”的究极本源幻术重新构造世界规则之前，当时唯一能对抗天灾的方法，只有“大领域术”。唯有“大领域术”，才能让人类在虚幻中，勉强获得一丝喘息。

当时，整个混沌之园能施展“大领域术”的，不过百人。其中，只有“宁”坐镇的“时光云霞”是天下唯一安定的地方。除此之外，生得自由，死得随机。

油吉便出生在这样一个时代，不幸的是，他没有出生在时光云霞。

天灾，暴乱，自然而然的，成就了宗教的温床。

——除了“大领域术”之外，也就只有宗教能拯救人类了。

——虽然是在梦里。

某一天，古玄教教众来到了油吉所在的村子，那时，这个小村还算平安无事。

“报应先至，血祭苍生。你们可知为何眼眸是黑色的？因为恶魔深锁其中……”

当年的古玄教，是真正的邪教。五级三阶，推翻政府；手持经典，推翻科学。势将这混沌之园统合成一个宗教世界，就是古玄教的终极目标。

——来自人性深处的绝望中，终极绝望的愿望。

它幕后的主使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混沌之园最高执政官“纱”，以及鼎鼎大名的科学家“火霜”。

——如果坟头长草不可避免，那就提前种上鲜花吧。

于是，活祭来了。

活祭，相当于全村入教的投名状。抛弃了与生俱来的人性，忘却了一息尚存的理智，背负着人命，便只好全心全意去信仰不存在的神，把所有的罪孽都推给神明。是神想要活祭，是神想要人命，是神指引着我们……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大领域术”。

幸运的是，油吉并没有被选中。

——但他跟着村里的反抗势力一起偷偷砸了火刑用的铁柱。

油吉是全村的大力士，挥舞着巨锤，一击就震裂了柱子。

这也为之后的责任清算埋下了伏笔。

即便他并不是领头人。

某种意义上，古玄教是故意对此视而不见的。他们等待着村民造反的时刻。

——那样就可以选出更适合的活祭对象了。

“天灾皆因人祸而起。心之所向，所念，所望，皆归于因果，归于混沌，发于现世。故所谓天灾，而实之不然。恶，如影随形，魔，藏于深眸。世间疾苦，便由这恶魔在空气里徘徊，任其所为，胡作非为！乡亲们！大家知道这天灾是什么吗！天灾就是你们每个人心中的恶魔！正是这些恶魔污染了世界，才让这世界出现了混乱，才让这天灾成了现世报应！活祭，就是要你们洗涤心灵，反省内心的罪恶！古玄教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个世界的！有拯救，自然会有牺牲！我们拯救善良！牺牲邪念！拯救大我！牺牲小我！拯救这生灵万物，宇宙洪荒，便要把恶魔送往活祭！活祭，是神的旨意！神要这黑暗退散，要这恶魔灰飞烟灭！如若不然，为了这个世界，古玄教将活祭你们每个人心中的恶魔，以证大道，以示苍生！”

结合了“催眠”、“玄虚”、“威胁”、“希望”以及“一小部分真理”的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把“话术”应用得登峰造极，便让这弱小的村民屈服了。

——油吉便被推上台前，成了“洗涤众人心灵的替罪羊”。

就如古玄教所说，人类的眼眸为什么是黑色的呢？

——因为恶魔深锁其中。

炮烙而死，整个过程持续了七天七夜。因为他们要让所有的村民都看见这一幕，明白他是因何而死，因何人而死；明白天灾与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后来，他成为了巫族人。

经巫族大长老同意，他带着复仇之火烧向了那个小村。

途中，却被一个名叫“炎阳”的人阻止了。

——这是必然的。

炎阳：“我就是人族地区古玄教的负责人。在此等候阁下的复仇。但先请阁下听我一言。将你折磨致死的，并不是古玄教，而是巫族。其实也不是巫族，而是这天灾。”

“人类是弱小的，无力抵抗这天灾。所以，巫族才和古玄教联手，目的是筛选出能够成为巫族战士的人类，以抵挡天灾。巫族大长老派你过来，便是最后一道洗涤心灵的程序。所以，请阁下放下怨恨，带着痛苦，成为世界的英雄。否则，就死在我的手下。”

……

油吉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战，屈辱的下跪，拜倒在了“邪恶”和“阴谋”面前。

不得已，屈服了。

不得已，复仇之火指向了这上天的不公。

然而。

天灾过后，身为巫族人的他，未曾在人类的眼神里，得到过一丝尊重。那漆黑眼眸中深锁的恶魔，依旧在这世上徘徊。恶之花，更加鲜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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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又挥舞着锤子来了。

带着对人类的愤怒，还有那后背永远无法忘却的烧灼。

发自灵魂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