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四年前，他们还丧心病狂的废除了科举。

李霁也对那帮人深感无语，所以采取了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这会儿要是宁戚已经死了的话，怕是都已经摁不住棺材板，要从棺材里诈尸坐起来，用唾沫星子喷死这些无知的势利小辈了吧。

幸而——

宁戚没死。

这位三朝元老，历经了两次朝代更迭的九十岁高龄老人，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放任四大世家作乱下去。

他要以如此年纪、龙钟老态，重新出山！

“陆云卿，你听本官说。宁老丞相一旦回归朝堂，毫无疑问，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废止了四年的科举，重新启动！”

科举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一个平台，一个可以把士大夫家族的贵门子弟，和普通寒门平民百姓家的学子，重新建立起一个相对公平竞争的平台！

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

这个李霁不否认，也不会去一味地美化曾经处在最巅峰时期的南楚皇朝。

即使是科举，也往往会出现很多不公平的黑幕。

但……也唯有科举，才能给那些寒门学子们，唯一一个可以凭借自己的勤奋和刻苦努力，实现自己人生抱负的机会！

一旦废除科举，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凭借着父辈们的声望和名誉，轻轻松松的入朝为官，再也没有了竞争存在。

就算这些贵胄弟子们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还算有才华。

但是他们没有了那种随时会被勤奋的寒门弟子顶替下去的危机感，往往就会尸位素餐，无所事事，白白的荒废了他们的才能。

一旦朝廷上的官员们不肯做事，或者凡事都尽量能偷懒就偷懒，能钻空子就钻空子，能耍小聪明就耍小聪明。

那么长久以来，朝廷不乱套，才叫怪事！

“晚辈明白大人的意思。”

陆云卿抬眸注视着李霁的眼睛，“大人无非就是觉得，一旦宁老丞相回归朝堂，他就会严惩世族，然后把更多的机会给与寒门学子，好让两派达成一个平衡。而这个时候，恢复的科考，就成了晚辈能够重新入仕朝堂的唯一途径，对么？”

这个道理，陆云卿一向都是明白的。

四年前，这群人渣们废除科考的时候，陆云卿曾经一度自暴自弃，在他母亲沈芷鸢的面前崩溃大哭，还在悲愤中孩子气的撕掉了书册：

“母亲让云儿整日学习这些，又有何用？他们已经把科举废除掉了，就算孩儿能够考上进士，能够比大哥做的更加优秀，他们也都已经不在乎了！”

大哥有父亲的宠爱，随后都可以得到父亲的推荐入朝为官。

可是自己呢？

父亲本就不喜欢自己，二娘为了压制他，肯定也不会允许父亲推介他入朝。

其实本来陆云卿也就没有寄希望于能够从父亲这里得到一个门路，进入朝廷。

他一直都是打算凭借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

可是现在倒好，就连科举这唯一的门路也被废除掉了。

陆云卿想要再进入朝中，只怕会难如登天！

彼时，看着这个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孩子落泪，沈芷鸢躺在病榻上，无能为力，又怎能好过。

不过虽然身体虚弱，气息不稳，沈芷鸢还是挣扎着，将自己此生最珍视的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安抚着他的脊背：

“云儿，你听娘说，先不要忙着否定一切。知识……在你脑子里积累，总会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科举一时被废除，这并不可怕，可怕的在于，你用此作为借口，畏惧放弃。那样……你和母亲，才算是真的此生彻底无望。”

书本是唯一的力量和途径。

如果陆云卿连这么一点微弱的光芒都放弃了，那他们这对遭人排挤的母子，才像是真的被锁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再也不会有重见天日、扬眉吐气的一天。

所以，那日陆云卿并没有放弃。

他在沈芷鸢闭目沉睡的时候，偷偷的把那些撕碎的书册捡了回去。

尽管一双漂亮的凤眸里噙着泪水，陆云卿还是咬着牙，将它们给重新一页一页的拼了回去。

母亲说得对。

只有把这些东西全都学进了脑子，他才是充实了自己，手中才能一直握着可以翻盘的底牌。

如果此时他就因为这种理由而放弃了的话，才是真的懦弱。

“晚辈一直在等这么一天。”

陆云卿抬起弧度完美的下颔，看着李霁的目光透着坚定和决心。

“晚辈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科举会被恢复，会有有识之人站出来，为南楚整肃朝纲。所以晚辈片刻都不敢稍微怠惰，落下手中的功课。”

如果只有这么一条途径，才能让他重返上京，那么陆云卿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会把这条路给走得光明万里。

他会让那些曾经看轻他、瞧不起他的人，为他们的无知，而付出代价。

李霁盯着眼前的青年，凝神看了许久。

而陆云卿也毫不退让，就这般与他直视相对，一双狭长凤眸中满是坚韧。

终于……还是李霁大人率先败下阵来。

“本官年轻的时候，若是有你一半的锐气，怕是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荒僻的草原。”

罢了，随他去吧。

“你要参加科举，困难重重。你可有心理准备了？如果你有信心可以克服万难，本官会在能够负责的领域，帮你一把。”

陆家的声名，李霁也是听说过的。

人才不能够被就此埋没，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李霁也是明白的。

陆云卿闻言大喜，脸上的神色凝重，也随着李霁的这句话，而烟消云散不少。

他俯下身子，恭谨行礼：

“晚辈在此……谢过大人。”

李霁说了会帮他，但肯定不会是像宁致远那般的全力相帮。

但，只要是能够在关键的时候随手拉陆云卿一把，他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人不能贪心太多，更不能一味的去依赖别人，否则的话，终将……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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