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年年与有鱼到她二叔家时屋子里聚满了人。林金花坐在主位上自是不必说，两侧最前则分别站着朱一顺和朱二顺，代表着两房人。二叔下边跟着二婶、大堂哥等一房人，朱一顺这边则只他孤零零一个独站着。虽只是乡下平民小家，可在这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里倒也难得讲起规矩传统来。

朱年年见到朱一顺时心下不可谓不难受，她当下只恨不得立刻到她爹身边陪着他不叫他孤单一人，可理智到底还是让她暂时压下了心底的冲动，怎么也得先拜完年再说。

朱年年迫不及待地领着有鱼恭恭敬敬地给林金花拜了年，正如事前预想的那般，林金花今年的态度果然与往年不同，虽仍旧冷淡，但至少没做出当面训人的事。

林金花只瞥了眼朱年年和有鱼，随后便叫他们起了，其余并没有多说什么。之前经有鱼提示过，朱年年此刻自然清楚这一切都是他爹在阿奶面前说了话的原因。也不知道爹在他们来之前被训了多久……

朱年年和有鱼起身后立即便站到了朱一顺身边。瞧瞧对面二叔一大家子，再看看自己这边三人，两相对比，朱年年再次感受到了他们大房的人丁稀薄。

“今天都留下来用午饭。”林金花最后说了这句，便让大家散了。

朱年年听到她阿奶说受宠若惊不至于，但意外是绝对有。她本以为与往年一样拜完年就可以走人的，不曾想今年竟还让他们一家留下来用午饭。

有鱼自然察觉到了朱年年在发愣，不由担心地小声问道：“怎么了阿年？”

朱年年回神，先是悄悄望了眼林金花的方向，然后才神秘兮兮地对有鱼道：“这还是第一年留饭。”

有鱼闻言也没再追问，只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随即和朱年年一起跟朱一顺往外走。

“阿年姑姑，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春生方才自打朱年年进门就想找她说话了，只是苦于被他娘拦着，这会儿一脱离玉莲的控制，便迫不及待地直奔朱年年跟前。

“小春生，姑姑这不是来了么。”朱年年一见到活泼可爱的春生，面上便浮上了满满的笑容。

朱二顺见孙子和朱年年似乎挺聊得来，便拉了朱一顺道：“大哥，咱们也有段日子没见了，咱们兄弟自去喝喝酒说说话，让他们孩子一块儿玩吧。”

朱一顺闻言虽也想和兄弟说说话，可当下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不放心地看向朱年年。朱年年见状立即会意，忙给了她爹一个“你自管去玩不必担心”的眼神，一旁的有鱼也同朱一顺说会看好朱年年，他这才点头跟朱二顺走了。

“姑姑，这是谁啊？”春生奶声奶气的问话瞬间便将朱年年与有鱼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朱年年看着有鱼笑了笑，这才同春生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是小鱼儿，我弟弟，所以春生你还得管他叫声’叔叔’。”

“叔叔？”春生小小的脑袋并不能清楚地理解辈分问题，只觉得村里有鱼这个年纪的男孩他好像都是叫哥哥的，于是忍不住疑惑道，“可他看着没比我大几岁，像哥哥。”

看着春生纠结地两条小眉毛如同毛虫一般皱起的模样，朱年年不由轻笑出声，想了想才温柔道：“嗯，也是，这样吧，你叫他哥哥也……”

“不行！”有鱼听到朱年年的话这回换他眉头紧紧蹙起了，想也没想便打断了朱年年，紧接着用不容反驳的口吻对春生严肃道：“叫叔叔。”

春生被有鱼严肃的模样吓到了，撅了噘嘴委屈地看向朱年年道：“姑姑，这个哥哥他好凶。”

这声“哥哥”一出，有鱼的脸色更黑了。

“不会不会，哥哥不是在凶你，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朱年年小心翼翼温声安抚着春生，然后才又看向有鱼，尝试着和他商量，“小鱼儿，其实叔叔或是哥哥也没什么差的，小孩子喊喊罢了，你看就先让春生喊你‘哥哥’吧好不好？等他大些懂事了再让他改口？”

有鱼沉着脸看着朱年年一言不发，虽没再直接说反对的话，但那表情明显就是在告诉朱年年没得商量。

笑话，他能同意才怪！管她叫姑姑，却叫他哥哥，那岂不成了他和她差了辈分了！

朱年年拿有鱼没办法，为了不让这两个男孩初见就结下梁子，想了想似乎也只能从这边哄哄春生了。

往春生跟前凑近几分，朱年年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小春生，要不你就叫他小叔叔吧？你看他这么倔不愿听姑姑的，你懂事就让让他好不好？”

春生琢磨了一会儿朱年年的话，突然也凑到朱年年耳边小小声问道：“那姑姑是觉得我比他听话、比他懂事、比他可爱、比他聪明……什么都比他好吗？”春生将小脑袋瓜里平常大人夸他时用的词都说了一遍。

朱年年闻言有些心虚地觑了眼有鱼，然后咽了咽口水昧着良心点头道：“对。”

有鱼看着眼前说悄悄话的两人，眼皮不受控制地轻跳了跳。

春生却是顿时高兴起来，眼睛咕噜噜转了转，随即得意地冲着有鱼扬了扬头：“好吧，以后你就是我小叔叔了。”

朱年年见问题终于解决，心下不由暗暗舒了口气，此刻更是一点也不嘴软地直接夸春生道：“嗯，春生最乖最可爱了。”

有鱼看着朱年年对春生的态度，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那傻乎乎的小屁孩哪里可爱哪里乖了！

春生此刻目光却是来回在朱年年与有鱼身上逡巡，一会儿看看朱年年一会儿看看有鱼，小模样好不认真。

“小春生，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们呀？”朱年年见春生如此不由好奇地问道。

“小姑姑和小叔叔，好看！像太奶带我去过的庙里菩萨身边那两个小哥哥和小姐姐。”

朱年年这回是真被春生的童声稚语给逗笑，这是夸小鱼儿和她像金童玉女呢。朱年年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有鱼，打量了会儿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两人相貌本就出挑，今日他们又都换上了新衣裳，精气神自然更是不一样。

“你这小孩倒还算乖巧。”有鱼这回看向春生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嘴角更是上扬得明显。

朱年年见状心下暗笑，有时候不承认都不行，她家小鱼儿才是最好哄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