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寰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心，声音里无悲无喜：“我这一身本事都是他教的，虽然在兵法上我有些天赋，但就算面对面我也不一定能赢他，何况如今只是躲在后面出谋划策？能够收复失地，我已经殚精竭虑了。”

玄双上前揪住魏楚寰的衣领，粗声阴狠质问道：“那前几次怎么就赢了？况且兵法本就是诡谲之道，我就不信你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魏楚寰抬头与之对视，一双眼睛里早没了往日的邪肆，满是洗尽铅华的淡然：“前面几次是杨信没有亲自出手，亦或根本不在陈**中，只是教了陈韵几手，现在他亲自出现了，自然就不一样了。这阵法已经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奈何你不甚精通此道，所以指挥不好，让杨信总是能设法逃脱，甚至击败。”

玄双脸上狞笑起来：“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要出去见杨信吗？还指望你那便宜师父能够救走你，好有机会跟王爷继续作对。”

魏楚寰举起手来，手铐上的锁链跟着哐当作响。

“你们用这么好的锁链锁着我，随行还有大把的玄衣卫监视，我只是在城头上一站，说几句话来指挥，杨信他怎么就有本事穿过七万骑兵和弓弩手的阻碍，飞上城头将我救走呢？何况我与他早已决裂，而如今我是为她来战的。”

军队已经在亭州停滞不前有半个月了，且兵马损失严重，而吐蕃刚传来投降的消息，玄双也不想在主子面前显得太没用，综合思量之下，答应道：“好，明天陈国士兵再来攻城，你上城头观战指挥，以鼓声为令。”

魏楚寰微微一笑：“当然都听副统领吩咐。”

玄双这才松了手，退回到自己座位上，抓起茶盅大口喝光，阴冷警告：“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死在亭州，就再也见不到想见的那个人了！”

说完玄双的茶盅用力按在茶几上，破碎的瓷片插入木材中三分。

魏楚寰眼看着玄双离开，轻微的谈了一口气，原本他是存了凌云之志的，如今一朝事败竟被人家一个奴才如此呼来喝去，不过细想也不是第一次了，无端的就有种看破红尘的感觉，只是内心总有那么一个人不舍，那是他一生唯一得到温暖的地方，纵然她将永远不属于他。

尤其是最近朝廷公告，将她认祖归宗，册立为大周的端敬公主，他们之间就更不可能了，除非他叛逃大周，于他国借兵直接攻入长安，世上从此没有大周，可将她强抢回自己身边。

可是不说如此有多艰难，便是万一成功了，她也会恨死他。

魏楚寰望着那入木三分的瓷片许久，眼眶红了又红，最终面无表情的起身，长叹一声，往里屋走去，那里有战场的沙盘，是他唯一还能给她做的事——保她在长安一生无虞。

翌日，陈国士兵如同之前几天一样，天不亮就攻城，因为此时人睡的不醒，身体疲惫，无心作战，且天不亮看不太清，可使楚寰的阵法不能万全发挥。

经过前几天的试探，杨信已经摸清楚寰的套路，今天陈国出动了所有精锐，分四路进攻，主城门由陈国大将军慕容秋霜亲自统帅指挥，一时攻势难挡。

玄双一边指挥守城，一边指责魏楚寰：“你说上城头来想办法，现在倒好，眼看着城就破了！”

魏楚寰看着玄双着急的样子，嗤笑一声：“这亭州城又不是纸糊的，怎么会那么容易破。只是现在不是我们还击的好时候，只需坚守，两刻钟。”

现在已经是春天，今天是春分，白天和夜晚等长，楚寰昨日就已经算好了时间，只待太阳升起的那一霎。

玄双哪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一鞭子打死一个刚爬上城头陈国士兵，一边狠声说道：“好，两刻钟以后，你若不能活捉杨信，大败陈军，我先杀了你！”

玄双阴狠的声音隐没在冲天的厮杀声中，已经让人听不太真切。

魏楚寰看着玄双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小，自言自语道：“为何你总是败？因为你总把目光放在杨信身上……一个败军之将，如丧家之犬，有什么重要。”

随着他那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自言自语声落，朝阳在天边射出第一束光线，天地间都豁然开朗。

魏楚寰举起手中的鼓槌，敲打在鼓面上，轰的一声巨响震彻寰宇，战场上的士兵不禁循声望来，只见大周的平南大将军，带着手铐教练，青色的胡渣显得他满面沧桑，屹立在城头上，大吼一声：“杀——！”

提前埋伏在城外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喊杀声震天，一时锐不可当。

而此时的陈军已经攻城一个多时辰，却没有丝毫战果，正值疲惫状态。

只是慕容秋霜毕竟作战经验丰富，他并未被吓得失了分寸，无论对方看起来有多可怕，但他心中清楚，亭州的兵马最多七万，所以他很从容的指挥应对，并发信号让别路人马前来支援。

魏楚寰站在城头上，眼见着那戴白色帷帽的人帅骑兵来救援，立即敲鼓一下，亭州城大门洞开，早已准备好的骑兵如蜂涌出城外，阻止杨信带人救援。

城下乱成一片，陈军两位重要人物被围困，皆无心攻城，反而奔驰救援。

玄双终于得到喘息时间，回到魏楚寰身边，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质问道：“这样就能抓到杨信？这指挥你不来也成，还说不是有私心！”

魏楚寰鹰眸微眯，盯着城下战局的瞬息变化，一边回答玄双：“想要赢就要有战机，要有战机就要把握好时机，指挥的都差不多，可是你性情急躁，总是等不到时候，这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玄双见下面战局己方占优势，姑且就不与魏楚寰争长短，只是让弓弩手都准备好了，冷冷命令道：“待会都听魏将军鼓声号令！”

一个带着手铐脚镣一直被囚禁的将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