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水走到话筒前，慢慢注视人群。人群依然热闹，这本就是看热闹的时候。

“大家静一静。我想我既然得了这个奖，就应该说几句获奖感言。”林若水的镇定镇住了热闹的人群，人们渐渐安静下来。

“我知道什么是酸葡萄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酸葡萄奖，木霓裳小姐好高的学问。”说到这，林若水顿了顿，毫不避让木霓裳射来的仇恨目光，“我想，一件华服对于在座的人来说，也就是一件普通的衣裳，喜欢就穿上，不喜欢就丢掉，非常平常。那大家有没有想过，你们这一件衣裳，对于没有在这里的、千千万万的普通大众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今天有幸第一次去了一间充满华服的商店，我看到了标价牌，我得到了一个讯息，买一件华服的金钱，足够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星期的所有开销。当然，在他们没有买这种华服的前提下。

大家有没有曾想过这些？我想大多数人都没有，当然也会有。如果真有人想过这些，依然这样奢侈的话，我想问一问：公平何在？你们凭什么享受如此奢华的生活，你们在这种奢华中又得到什么？百年之后，同样尘土一堆，你们要怎样穿上这样的华服，你们要怎样奢侈地过活？在骨灰里拌上金粉吗，那就不是骨灰了吗？你们现在可以想想。”

底下的人更加寂静了，所有人都明白，林若水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所以拿起大棒挥过来横扫一切，毫不留情，不留一丝颜面，颠覆得彻彻底底。

木霓裳变了色的脸出现在霓虹下，一把将林若水推出话筒的范围，冷笑着：“这位小姐得酸葡萄奖，真是名至实归。小姐没有钱买衣服，就要将有钱穿衣服的人全都打死吗？如果这样，小姐就只配穿你身上的烂衣服。”偷换概念加奚落，嘴皮子确实刻薄。

一人跳上舞台，窜到木霓裳和林若水中间。在林若水促不及防的情况下，伸手摸了一下林若水的黑衣。林若水避开了此人继续的无礼，肖星云见状也上了舞台，护着林若水，斥责：“温裔暝，你要干什么？”

温裔暝好像没有听到，依旧盯着林若水，眼中的赞赏不言而喻，但从头到尾打量林若水后，直摇头，还喃喃自语。

木霓裳见有人来帮，自是十分高兴，让出了话筒。这下，人们听清了温裔暝到底在说什么：“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木霓裳莫名其妙，偷偷拉了拉温裔暝，提醒他大家等着他批林若水呢。温裔暝醒悟过来，对着话筒，正襟说：“我非常同意这位小姐的意见。一件衣服，也就那么多布料，要那么多钱，简直是敲诈。不是吗？当然，你们都是愿意被敲诈的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人群被逗笑了，的确，有钱难买愿意。可林若水和肖星云却从温裔暝的表情中,读出另一层意思：蠢！

“不过，我奇怪的是，这位小姐为什么有资格说这句话？”温裔暝将矛头指向了林若水。林若水不解，不知自己有何不妥。

“跟这位小姐相比，我想在座的所有人都更有说这句话的权利。如果说，在座诸位的华服值普通人家的一个星期的开销的话，那这位小姐身上的衣服，只怕至少值三个月、半年。不，一年或更多也不一定。”

没有不愣的人，温裔暝开什么玩笑，这黑色的烂衣服凭什么这么值钱。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布料，但设计实在糟糕，像是没有裁剪就缝了两针，简直就没什么设计。

温裔暝看自己语出已惊人，也不想卖什么关子：“请将霓虹打到这位小姐身上。大家看，这件黑衣是不是散发出一种光芒，有点像丝绸的光滑，但有种非同一般的温润滑爽。而质感上，更接近棉布，但也有丝绸的细腻。我说到这，有人想是猜出来了。肖统领，你也知道了吧。”

肖星云很是不解地看着林若水，这个女孩真是一个难解的谜。林若水还是一头雾水，自己的衣服怎么了。

“这是锦，就是寸锦寸金的锦。做像这位小姐这样的一件长袍，可真浪费。至于设计，肩、袖、领都非常独特，十分自然流畅，有莫大姐的影子，功力非同反响。但设计师好像非常舍不得裁剪布料，当然，剪下一寸就是剪下一块金子。另一种可能，这是一件丧服。但我想这位小姐没必要穿一件丧服来参加派对。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设计师太为小姐心痛钱了，所以舍不得裁剪。”

锦，服饰界教科书上最珍贵的布料，也是传说中的东西，见过的人几乎没有，更别说这么多布料的长袍了。林若水这不起眼的烂衣服顿时异光四射，闪烁着金子的光芒。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盯着这衣服看不够。

四周贪婪的目光，让林若水不由地毛骨悚然，怕这些人群起而攻之，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意识地向肖星云靠去。肖星云也意识到不妙，突然高声打破这沉闷：“木霓裳小姐，你的金霓裳奖还没有公布。还不快宣布，大家都等着呢。”

这声将大家惊醒，许多人在心里直喊可惜，再迟一点，许就有人第一个冲上前撕下那衣服，自己说不定也可以捞上一块锦呢。

木霓裳更是嫉恨地收回不舍的目光，上前宣布：“下面，我宣布金霓裳奖。请灯光转到那里。”说着，霓虹随木霓裳的手指变换地点。

趁这空挡，肖星云护着林若水悄悄穿越人群，两人都期望在众人再次注视他们前离开这个险境。

“今天的金霓裳奖就是这位林若欣小姐。林小姐这身非同反响的设计，加上林小姐的美貌，大家不会有什么意见吧。而林小姐今天穿的是，温裔暝先生特地为她设计的‘凤舞霓裳’，这和林若欣小姐的身份很相配，因为林若欣小姐就是。”

“木姐姐，我自己来宣布。”一声娇叫响彻全场，一阵高跟鞋踢打声的朝向舞台。

肖星云没兴趣看什么美女和美服，一心要离开。他没有发现，林若水在听到林若欣的名字后，就不再主动向前，而是被他拽着走，且总偷偷回头瞥向舞台。可突然，霓虹在他和林若水头上照下。他们到哪儿，光线跟到哪儿。他们又被迫成为注目的焦点。

“肖统领，您不用这么着急离开。您身边的那位女伴，真是见解非凡。她那么同情劳苦大众，将她身上那件寸锦寸金的衣服捐出来，做慈善拍卖如何？那位小姐既然那么高尚，我想她是不会不愿意的，对吗？我先预定一张拍卖的入场券。”

这陌生的声音想是新出炉的获奖人林若欣，听她飞扬跋扈的口气，活像林若水身上的衣服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同样觊觎这衣服的各色人等，自然不愿意了。拍卖是好事，这对大家才公平。可就算拍卖，她这个默默无名的女人凭什么口气这么大，想跟在座的诸位富贵人士一拼吗，更别说统领府还在背后。

但有人同意她的话噢。木霓裳酸溜溜地娇声附和：“妹妹原来这么喜欢这衣服，既然妹妹看中了，我想肯定是妹妹的了。对了，大家一定奇怪我这么说。因为林若欣小姐就是林中奇先生的女儿，也是林中奇先生唯一的继承人。”

一语震惊四座。肖星云也停下脚步，回首愣愣地向舞台望去。林若水隐在肖星云身后，冷峻地看着一切，极力掩饰自己眼中不该出现的迷茫，可她没有如愿。高跟鞋的嘀哒声，将两位美女很快带到肖星云面前，所有的人都为她俩让出一个空间，林若欣很是受用。看到肖星云身后的林若水，木霓裳突然娇笑道：“妹妹你看，人家看你的眼神，很恨你呢。你硬要夺人家的衣服，人家不恨你就怪了。”

“那怪她。谁让她穿这个来姐姐的派对。这么贵的衣服，给她穿，真是糟蹋了。”

林若水不解自己眼中的迷茫，为何被两人如此说道。被煽起的怒气，让她更加冷若冰霜：“我也不觉得你配穿它。而且，我不准备拍卖它。”

“你说什么！”林若欣气愤更着急，说着就要上前。

林若水微微冷笑，若无其事地从肖星云身后站出来，明显要接下林若欣出的招。

第一次面对面如此近的距离，林若水将这个狂傲的女人看清了。长袖长摆的七彩衣，插上各色艳丽的羽毛，像是孔雀开屏。“凤舞霓裳”，确是有几分凤舞的意思。想是个子矮小，脚下垫着足有一尺高的高跟鞋，让她疾步时有点别扭。脸上浓抹重彩，将一张脸改装成标准的模样。标准的眉毛，柳叶般；标准的杏眼，大而黑；标准的鼻子，挺而直；标准的红唇，樱桃样。只是这样近，让林若水明显感到，浓重的各色扑粉因林若欣的激愤四处飞扬，纷纷洒落在两人之间，直呛林若水的眼鼻。林若水不是很舒服，自行退了一步。

林若欣没有因林若水的退让而停止，上前扬手要扇林若水的耳光。她很得意自己的架势，配合自己的长袖，不愧“凤舞”之名。她还没得意完，这“凤舞”就变成“凤举”。林若水将她的手瞬间擒住，林若水比穿高跟鞋的她还高半个头，所以她的手就举了起来。大家都看出她阴谋未遂，有点好笑。林若欣气得杏眼圆瞪，却无力挣脱。

好在，有人替她出头。一直跟在两美女身后的拓心魄，见状上前以手化刀，直攻林若水胸前。林若水直皱眉头，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此人这么无耻，想来占自己便宜。林若水一手未松开林若欣，侧身，另一手恰时握住拓心魄腕处，顺势一带，再放开。拓心魄向前，冲向还在愣神的肖星云。林若水又反扭林若欣，将她推至自己和拓心魄之间，避免拓心魄再次来袭。

可拓心魄好像真的无法收住，直向肖星云胸前扑去。林若水看出蹊跷，拓心魄已暗暗化刀为掌，肖星云如若受伤，表面看不出来，但内伤会更严重。林若水舍林若欣，让人眼花地一个翻身，挡在肖星云前，未及运起意志力，仅以左臂受了这一掌。的确，很重，左臂立时折断。林若水没有顾上这些，意志力贯于右手，朝拓心魄击去。没有左手的辅势，林若水的身形略有滞涩。拓心魄于千钧一刻退出掌风的范围，并将一张木椅扔了进去。

木椅的一条腿先入掌风，在人们的眼前莫明消失。林若水反手接住了木椅，将它轻轻倚在墙边，因为它只有三条腿了。有人眼尖，看出地上有一堆木屑，更不敢出声了。

肖星云好像此时才从失神中走出，很是不快地看着林若水：“你在干什么？先回去。不，你去十日兄那里，跟他说我没空去了，请他谅解。”

林若水愣了一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仅以右臂佐步，向门外走。

拓心魄看着暗暗心惊：难道自己那么重的一掌，都没有伤到她分毫吗？

肖星云没有再去理会林若水，上前向林若欣道歉：“很抱歉，刚才她对你的无礼，希望你不要介意。”听到这样的话，林若水也没有停住脚步，离开了派对的大厅。

林若欣有点受宠若惊，看肖星云身边这个女子的身手，她是不敢再发威了。好在，自己虽然难堪，对方倒没有伤及自己。木霓裳替她受了这歉意，并做无意状打听林若水的身份。

肖星云想了想，公开林若水的身份倒无大碍，只是自己要受女人保护，有点让他失面子。他没有看清，林若水已为他挡了一掌。随嘴说，一个普通朋友。

拓心魄拉了拉木霓裳，示意她不要再问。肖星云一心扑在林若欣身上，没去注意，让林若欣更加傲气十足。

木霓裳看着妒火丛生，就要发作，拓心魄及时将她带到了私间里。

“你看她，用得着我们，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用不着我们，你看她那样子。”木霓裳怒气不平。

“好了，好了。”拓心魄一把将木霓裳揽在怀里，显出两人的无私。“我知道，我的公主。你把温裔暝为你设计的衣服让给她，是委屈你了。但你想想，只要她赢了，我们就掌握了中奇公司。中奇公司不仅仅是一大堆钱，它今天对肖星云来说，就是一把利器，可以插进他心脏的尖刀。如果它掌握在我们手里，肖星云就必死无疑。今天这娘们的表现，的确把那帮人镇住了。现在，我们只要帮她提出上诉，舆论会倒向我们这边，胜算大了很多。

小美人，皱什么眉头，你还是那个问题，她到底是不是林中奇的女儿？我说过，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考虑。只要她赢了，中奇公司就是她的，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她是假的更好，我们就更易控制她。我想，这个可能性应该更大些。”

说着，拓心魄哈哈大笑起来，将木霓裳搂得更紧。木霓裳被搂得喘息急促，挣扎出来，边整衣裳，边撒娇：“你好坏！有什么好笑的？你说你说呀！”

“你知道跟在肖星云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想一想，她能穿着锦做的衣裳，你们谈论锦时，她也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根本就不象捡了宝贝的样。还用我说吗？小美人，你还是很聪明的。不用我告诉你，她才是真的林中奇的女儿吧。真假公主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假的却比真的还真，不好玩吗？”拓心魄借机和木霓裳调笑起来。

(郁闷：电脑发神经了，只能换一台，可好多密码都忘了，好多东西没拷下来，怎么办？好在这些还有存档，后面的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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